谢珩愣在原地,惊讶于许衿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紧接着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明显让她担心。
但随即他意识到,这才是许衿。
许衿其实一直都没变,她心思细腻,能敏感地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哪怕隐藏得再好,在她面前都无从遁形。
谢珩扯了扯嘴角,抬手很不客气地揉了揉许衿的头,替她把凌乱的头发理顺,又按着脑袋把她塞进许正荣车里,语气温柔:“别担心。”
“那是我爸。”他实话实说,同时直起腰来,单手扶着车门,“没什么害怕的,就是心里会不舒服。今天吓坏了吧?明天好好休息。”
说完,他关上车门,转身朝着那辆黑色法拉利走去。
许衿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扒着窗户往外看,她看到谢珩信步走到那辆车旁,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车门坐进去,几秒钟后,车子缓慢发动。
从方才就皱着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开来,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默默收回目光,感受着头顶上他掌心的余温。
他的手掌,真的很暖很暖。
——
车里气氛僵持不下,谢珩靠着窗,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掠而过,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坐在另一侧的男人也不急,随手摁灭了一支烟,夜色朦胧,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赵叔开着车,眼底有一丝担忧,透过后视镜瞥见这对父子之间的剑拔弩张,略显紧张地问:
“谢先生,您不是在国外谈生意吗,怎么今天突然要回来了。”
男人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生意不生意的,我再不回来,我这宝贝儿子还指不定干出点什么事来呢。”
谢珩一言不发,似乎习惯了这样的阴阳怪气,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靠在窗边,脑中还不断浮现出许衿方才有些担心的目光。
十几分钟的车程显得格外压抑,家里做饭的阿姨已经做好了现成的饭菜摆在桌上,乍一看还真有了点家的味道。
谢珩跟在谢晏之身后,一直低着头,随手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又去冲了个脸,出来的时候看见二楼的书房灯亮着,他深呼一口气,朝着书房走去。
男人一身得体的西装,价值六位数的领带被他随手一扯扔在桌子上,桌面上有一沓文件,见谢珩进来,男人抬起头,突然笑了一声:
“不错啊,见义勇为?”
谢珩沉着脸,拳头垂在身体两侧,语气不善地问:“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干什么?”谢晏之笑意更深,指骨敲在桌面上,目光牢牢锁定在谢珩身上,语气嘲讽,“我再不回来,你是准备为了那个女孩把命都丢了吗?”
“关你什么事。”谢珩眼底染上一丝狠厉,拳头被攥得咔咔作响,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谢晏之早就料到他这个反应,毫不在意地拿起桌子上的一沓文件一扔,没有装订的纸张散落一地,有几张还贴着谢珩的脸滑下去。
“怎么,还挺痴情的?”谢晏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进椅子里,“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用我再教你做人的道理吧,难不成还念着你们两个青梅竹马那点情谊?”
男人笑了一声,满是讽刺意味:“别自作多情了,她早就把你忘的干干净净,谢珩,你就不好奇这个女孩为什么毫发无伤在医院住了三个月,连自己的爹妈都不认识了还一直寻死觅活吗?”
谢珩浑身一震,语气激动:“你调查她?”
他脑子乱成一团,散落一地的文件让他眼花缭乱,什么叫毫发无伤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什么叫寻死觅活?这话说的是谁,许衿吗?
谢晏之眯着眼睛望着谢珩,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什么脾性了,驰骋商界多年的他有这一种天然的老练和狡猾,说话也带了一丝刻薄:“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包括她那个当警察的爸,在大学当导师的妈,还有……”
“够了!”谢珩猛地上前一步,双手拍在桌子上,力度之大直接扯裂了胳膊上的伤口,鲜血顺着胳膊滴下,眼底猩红,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谢晏之也不急,依旧是一个放松的姿势靠着椅背,甚至嘴角还带着笑。
好半天,谢珩突然冷笑一声,缓缓直起身子,眼神戏谑,踉跄着后退几步,声音有些沙哑:“是啊,您说的对,我就是痴情,我就是非她不可,有什么问题吗?”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应该高兴才对啊。”他毫不畏惧地直视谢晏之的眼睛,看着男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自得变成了惊慌,“这可都是跟您学的啊。”
“您当初可是把我妈关在家里,整整几年不让她见人,逼着她跟你结婚,逼着她生下我,逼着她接受这种痛苦的人生!也难怪别人都叫我私生子,人家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近乎嘶吼,在某一个节点语气突然又弱下来,学着谢晏之的语气,满是嘲讽地回应:
“跟您比,我还差得远呢。”
“……”
谢晏之彻底坐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前站起来,抓起桌边的一沓文件就朝着谢珩狠狠扔过去:“谢珩!反了你了!”
谢珩也不躲,任凭谢晏之用这种幼稚又可笑的方式发泄他的怒火,半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
一向绅士的谢晏之彻底没了往日的风度,他脸色张洪,胸腔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甩谢珩几巴掌。
谢珩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到有些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压抑。
谢珩没动,等着铃声响完都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那铃声却不依不饶,一遍打不通就打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
一般这个点打电话的只能是贺也川或者苏子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