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后面有一个小公园,种了很多花花草草,平时经常有住院的病人来这里遛弯,有专门的人员在护理园中花草,所以一切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许衿和谢珩挑了一个没人的长凳坐下。
木质的凳面被太阳烤得灼热,刚一坐上去甚至感觉有点烫,但毕竟已经八月底了,比不上盛夏的太阳那样毒辣,刚坐下没多久微凉的小风就驱赶了这份燥热。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复查。”许衿低头问。
“前几天许叔叔跟我说的。”谢珩递给许衿一瓶水,是刚刚来的时候顺便在路上买的,“你在集训的时候我在超市偶遇到许叔叔了,就顺便聊了几句。”
谢珩之前去超市买沙拉酱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会去超市的概率本来就趋近于零,更别说偶遇许正荣了。
这句一戳就破的谎言许衿倒也没急着戳穿,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笑着看着他:“我之前跟你说过吧,不用担心我,你看,今天来复查也没什么问题,都挺好的。”
谢珩没动,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轻松。
从小到大,优渥的家境让他不管做什么都如鱼得水,别的小朋友得不到的玩具他随随便便一张口就能得到;他想要许衿多陪陪他,就花几十万买了架他压根不感兴趣的钢琴放在家里;哪怕他不想上学了,谢晏之也会一声令下把他安排到国外留学,以后的日子也一定比普通人过得好。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束手无策了。
他能感受到许衿离他越来越远,她又开始把自己缩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壳子里,收起了所有的情感。
这不是许衿。
到底怎样才能找回许衿呢?
他无助地挠了挠头发,感受到渐渐凝固的气氛后心里有点着急,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的,但他不知道还能怎样劝她,不可能像上次一样拿春天和积雪来举例,同样的解药不会第二次有效。
他感觉问题的根源还是许衿的过去,那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中间到底还牵扯到了多少人,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劫持案件应该不至于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说。
谢珩不傻,猜得到其中暗藏的复杂关系,包括上学期他的突然遇刺,还有姚杨生日时在商场的那一次,绝非偶然。
忽然,谢珩感觉手上一热,他微低下头。
许衿把手掌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两只手紧紧贴在一起,相比之下许衿的手就显得枯瘦过了头,但她声音依旧轻柔:
“别想了,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这句发自肺腑的话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口。
之前有过很多次犹豫,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里她都想过要把一切对谢珩全盘托出,她快要被折磨疯了。但清醒后就会再次陷入无休止的内耗,她不能那么自私,她不能把谢珩也拉到这场巨大的阴谋里。
但今天见到谢珩以后她想通了。
谢珩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性格有点犟,只认自己的一套理论,凡是认定了什么事就要贯彻到底。
方才沉默的几秒钟里,许衿更仔细地看到了谢珩消瘦的身影,有些佝偻的后背在限量版衬衫的勾勒下被风描出形状,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草丛,眉头下意识紧皱着,连嘴唇都抿成一条直线。
那个时候许衿意识到,如果不说,他可能会一直胡思乱想地内耗下去,就像她一样。
谢珩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眉头终于不再紧蹙:“什么意思?当年劫持整艘船的那群人还在盯着你吗?还是说,婆婆的事已经有证据指向……”
“别说了。”许衿打断他,纤细的手指抓着谢珩的大手,然后缓缓把他的手放在了他心脏的位置,“别紧张,谢珩,我们做个约定吧,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问题,等高考结束以后,我送你个礼物。”
谢珩怔怔地望向她,手背上传来她掌心温柔的触感,掌心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他拼了命想要从许衿眼底看到些他期待的情绪,但她眼底的情绪太复杂了,原本澄澈的眸子仿佛染上一层阴霾,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谢珩的心倏地一痛。
“好,我答应你。”他看着她,“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不开心,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告诉我,或者告诉许叔叔和林阿姨,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抗。”
许衿笑了笑,她笑得很淡然,让谢珩看不透她这个笑容的含义,就像以前无数次答应他那样,许衿点了点头:“好。”
话音刚落,旁边的小树上飞来一只蝉,肆无忌惮地唱着歌,旁边正好有个小男孩兴奋地指着树梢说了些什么,微风里带着一抹清甜,阳光落在身上也感觉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