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四郎瞬时窘迫起来。
平日傅令梧才是那个兄弟间总被调侃的人,他头次见四哥如此作态,不免笑了笑。
傅四郎瞥他一眼,心中暗道你小子等着罢!他咳嗽了几声:“她是岐山舒家的娘子,上巳节浊泉曾照过面。臣的婚事是祖母早就定了下的,可惜六郎嘛,”他故意停下来,摇了摇头。
怀王果然接腔问了句:“六郎可曾定亲了?”
傅令梧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下子烧到了他这里,他坦然摇头:“臣年纪还小呢。”回廊尽头便是那株高大合欢。
诗云东风香吐合欢花,落日乌啼相思树。
也许是触景生情,幼棠霎时想起薛昙奴。虽说此生她不愿再度干涉傅令梧私事,但是薛昙奴实在不是良配。倘若傅令梧也如四郎一般定亲了,恐怕就不会与那薛昙奴有什么了,她状若不经意试探着问了句:“孟子说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六郎可有心仪的娘子,孤可以为你们赐婚。”
傅令梧神色微沉,阴恻恻看一眼傅四郎,憋着气嗤笑了一声:“跟谁都行吗?”
幼棠方想点头,又害怕日后他提出娶薛昙奴,只得委婉道:“若合乎情理,自然可以。”
傅令梧嘴角微勾,没有一丝笑意,指向不远处笼着如云棠梨的院墙:“殿下,臣领旨。请移驾臣的院子更衣。”
幼棠察觉到他近来有些奇怪,心想少年郎君的心思总是多变的,她随着傅令梧缓缓踏入院门,只见院中栽种着一株玉雨香雪的棠梨树,人行过处美不胜收,傅四郎停在树下,傅令梧遣退了旁人,引着幼棠进入内室。
幼棠不是头一次来这里。
傅令梧的房间如他人一般,三间以多宝阁为屏,磊着满满的书册,皆是兵书香书之属,顶上置着许多箱笼。正中摆着张花梨蓝田玉长案,横着一柄玄铁重弓,并一只耀州窑梅瓶插着水晶枝团绕胭脂梅。幼棠敛袍坐在罗汉榻上,矮几上倒扣着一册书,她倾身一探,只见那封皮上写着《锦城随录》。
“六郎,”幼棠俯身欲拾起书:“锦城随录,这本游记好看吗?”
她的手指刚触到书脊,腰间一疼,整个人瞬间被傅令梧自身后抱起,牢牢箍在怀中,他手臂像是绷紧的弓弦,一点也挣扎不得,傅令梧顾不得语气,几乎是命令道:“你不准看!”
怎么会忘记这册妖书还光明正大敞在桌上!
而且翻开那页正是两人衣衫半褪,唇齿相依的暧昧图画......傅令梧呼吸一窒,幼棠向来聪明,只消一眼就能明白。他紧张至极,胳膊愈发用力,恨不能直接将幼棠按进怀里。却听怀中人道:“你松开,孤不看就是了。”
傅令梧干巴巴提议:“那你闭上眼,我抱你出去。”
幼棠几乎被他气笑了,外面还站着傅四郎和阿颂,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幼棠懒得与他理论,闭上眼,手指向后胡乱摩挲了下,找准傅令梧袖子,将那册书顺着袖口塞进去,才说:“这下放心了?”
傅令梧沉默松开手。
幼棠略整衣衫,没好气地行出房门。
窗外几人闲话家常,幼棠不在身边,傅令梧却并没有轻松几分,他垂下目光,扫了眼长袍异样,眉梢瞬时笼起一层寒霜,愈发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