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猎手没有回旋的滑翔能力,只能直线俯冲,高速坠落的力量在即将触碰地面的瞬间,反而重创了自己。
沈渝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那道挣扎起身的钢板,嘴角不禁松下一口气。
“沓嗒、沓嗒。”
一身闷响之后,地底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响动。
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出来。仿佛古老牢笼的枷锁被猛然揭开,释放出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
恶灵猎手此时突然展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惧,它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手抖,球闪都砸成一个离谱的轨迹,擦中了墙垣的一根柱子,发出刺耳的电流碰撞声。
放出来的存在,绝非等闲之辈,甚至可能对它构成前所未有的威胁。
幽灵猎手它怕了,它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拼命爬上高塔,企图离那个东西远一点。
每一次抓握和跳跃都倾注了全部的生存本能。高塔之上,风声呼啸,与它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远古神祇的威严,自幽邃古深渊中觉醒,其怒吼响彻,如洪荒古钟震颤动心灵,穿越时空之维,直抵人心魂魄。
沈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立于那刻,面如凝固石塑,瞳孔瞪大,映照不迭影绰绰绰,混杂着无名的恐畏。
皮肤上,寒栗微粒粒起,交杂着颤抖的足音,踏在那古老神祇威压下,显得脆弱不堪。
其心,如被无形之手紧扼,喘息困难,恐惧如暗潮涌起,将他吞没,每一念想皆为绝望之音,如波澜中浮沉沉。
那恐惧,如夜之暗,不透光,无边无垠,将他包围,令其渺小如尘埃,面对着浩瀚之神祇,恐惧无以言喻。
脑内影像逐渐化形,汇聚成他见过的龙、恐龙、蜥蜴等模样,这个存在即将要来到他面前。
他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压印狠狠嗑在靠近大拇指的肌肤上。用心告诉自己别怕。
那是来自未知的恐惧。
因为未知,所以可怕。
他需要有东西去填充它,无论什么都可以,填充那份空虚,终将与之跨越。
那只是个蜥蜴而已,他将如此言语灌输给自己。
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起码都被建造这个基地的拥有者制服了。
唯独要做的是,不能让自己对上视线,不然他就得变幽灵了。
先不说就幽灵那个爪子,压根没办法操作武器。
更别说要靠那副形态和幽灵猎手肉搏。
至于新的问题——恶灵猎手为什么害怕蜥蜴?看样子蜥蜴比恶灵猎手的能力更强,那就更打不过了。
以及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蜥蜴不能把恶灵猎手变成幽灵的形态。
管那么多干嘛,趁现在干掉它。
眼前这家伙,可不存在任何谈判的余地。
“Addio。”
如果后会无期,愿你死得其所。
正在沈渝击杀了恶灵猎手时,他枪体上的小镜面,居然播放起了一段影像。
把镜面对到恶灵猎手,影像画面也逐渐摆正。
他干脆把手机拿出来录像。
“呃啊———”
沈渝的脑子里浑浑噩噩地传来惨叫,分明听不到,画面里的人如此张开了口型,凄惨的一面让他触目惊心。
……
画面一转,恶灵猎手在疯狂猎杀几乎所有的幽灵。
曾经在研究基地的工作人员,此时都变成了幽灵,他们胡乱逃难,惊恐地目睹着这无情的猎杀,见证着这场蜕变。
一只只幽灵长出了利爪,随后又生长出了钢臂,接着一颗头颅也在钢铁般地身躯里彭发而出。
恶灵猎手有了更坚固的盔甲,他停下了身躯,木然地看着哆哆嗦嗦的幽灵,看他背后的镜子。
镜子中的他,居然越来越像人的模样。
通过猎杀更多幽灵,他找回那被剥夺的那份即将消逝的心智。
恶灵猎手一刀剁下,哆哆嗦嗦的人跑了起来,起初他并未放弃追击,一口气跃了过去。
他的身影在曲折的地道中若隐若当他一旦弯弯绕绕,接近那个展览室的所在,他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的害怕。
那里,是他噩梦的起点,曾是他被无情展示、严密监视、作为实验对象饱受折磨的地方。
画面又在一桢突然跳停,来到了他从最初出逃时的场景。
在一次偶然泄露间,他身上的闪电触发了外面的电源。他立即冲了出去,没命地逃跑。
可他不管走了多远,却陷入了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像是整个世界都串通好了,要将他永远囚禁在此,怎么也出不去。
每一步都踏在相同的地砖上,每一次转弯都迎来熟悉的景象,无边无际的迷宫,形成一个巨大的玩笑。
在地底第二层的探索中,他偶然发现了一条隐秘的隧道,他掏出一个房间顺来的小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地在隧道的顶端摸索。
然而,坚硬的石壁似乎在嘲笑他的徒劳,任凭刀尖如何摩擦,顶部依然是那般顽固,纹丝不动,如同铁壁铜墙,将所有的幻想一并封存。
当他的足迹摸回研究所,接近展览室,那熟悉的展览室又一次映入眼帘。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萌芽:
若是释放这些生物,制造一场混乱,或许就能在混乱中寻得一线生机。
但当他真正靠近,凝视着那些静默的展品,一种莫名的恐惧开始在他心头蔓延,就像冰冷的水流渗透进他的灵魂。
盯久了,就会想着自己是不是就是那个其中之一,忘记自己是什么,要干什么。
直到变成了幽灵,将他害怕的东西一一抹去。
他不再是单纯的猎手,而是一名复仇者,一名决心改变自己命运,也为所有受难者讨回公道的幽界行者。
在这漫长而又模糊的时间里,他如同一只迷失在时间迷雾中的幽灵,对自己的过往知之甚少,只记得那副怪异的身躯和无尽的猎杀。
他不知道自己靠这幅模样活了多久,只知道,没有新的幽灵来填充他那如干涸之井的记忆池,他便日益丧失着自我认知,就如同一片在风中飘零的枯叶,忘记了曾经生长的枝头。
日复一日,他的记忆逐渐褪色。
猎杀,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主题,那是一种刻在骨髓里的本能,无需思考,只需行动。
原先曾躲藏在基地中,试图逃避他追猎的人们,也逐一变了模样。时隔太久,将他们原有的人性一点点剥蚀,直至消失殆尽。如同被操控的木偶,只空留猎杀冲动。
恶灵猎手死了。
那——
接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