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波无澜,无声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早在李兆霖还没结婚之前,就和罗跃青有了她。罗跃青从前还满怀希冀地跟她讲过,这个名字是请大师算过生辰八字,在三个最好的选项里,由李兆霖亲自挑出来的。
取的是“轻柔洁白”之意。
然而实际上,这个字更容易令人联想到其他含义。尤其是在这春天里。
李翎。
李絮。
同样意蕴空中之物。
只不过一个向上飞,一个往下坠。
其实也不错。很小的时候李絮就已经学会安慰自己。人人生而不同,总归各得其所。
此刻雨也在往下坠。
李絮站在大堂,打开地图导航看了一下路线。酒店距离一家私立三甲医院不远,两公里路不到。CBD雨天不好打车,哪里都堵,索性步行过去,说不定到得更快。
昨夜从言漱礼那里强行讨来的伞,果然派上了用场。
打开的瞬间,伞面还黏留几瓣枯萎的樱花。李絮耐心一一摘开,裹紧外套,静静闯入濛濛雨幕里。
江边几树早樱经历彻夜风雨,又再凋零几分,粉白花瓣铺了满地。
李絮没往那边走,站定望了半晌,等车经过,直接出了庭院。
私立三甲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少清静,服务好,不必浪费时间排队。
呼吸内科的医生态度专业,让她做了几项检查,确诊了是普通感冒,而非甲流。
李絮刚刚放下心来,下一秒就听见医生边开药边嘱咐自己,“你回去好好休息,药按时吃,擤鼻涕、打喷嚏的时候注意点儿。呼吸道感染容易诱发中耳炎,我看你这有几次既往病史。”
李絮沉默半晌,有些不抱希望地寻求建议,“医生,我能飞长途吗,十几个小时。”
医生回答得温和且冷酷,“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等着救命的事,你还是先顾念顾念自己的身体吧。过几天就能好,消停会儿,别自找罪受。”
李絮当即蔫了。
看完诊,拎着一小袋药走出门诊大厅,外面雨还是没停,反倒越下越大。
这不是能步行回去的雨势。李絮乖乖叫了辆车,看路况,司机接单过来都得先开十分钟。
她百无聊赖站在门口,心里盘算着,是该请霍敏思帮帮忙找个地方躲几天,还是直接等陈彧找上门来,把该吵的架赶紧吵了,该演的戏赶紧演完。
其实哪样她都不太喜欢。
想着想着,心不在焉地,手机响了。
一个本地号码。
原以为是网约车司机,没想到接了起来,才发现居然是李兆霖。
“怎么突然从伦敦回来了,也不跟爸爸说一声。”
不知是电流转换的问题,还是太久没听见李兆霖的声音,总感觉与印象中有所不同。
李絮没去纠正他话中的错漏,只简短回应,“临时有点事,很快就走。”
“回学校?你也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明年还是后年?”
“今年七月。”
“好。毕业回来,爸爸给你安排进丽珀底下的副线品牌。是个刚收购不久的独立工作室,底子扎实,前景不错。你回来从基层做起,多多学习,多多积累经验,以后爸爸就把它交给你打理。”
丽珀集团原本是潘家的产业,规模不算大,主要经营珠宝首饰零售、批发和制造业务。李兆霖早年入赘,熬了许多年才终于熬死自己岳父,揽过妻子潘盈盈名下的股份,成功上位董事长。
李絮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态度平静,鼻音有些沙哑,“我读的是绘画,不是珠宝设计,也不是经营管理,进去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李兆霖不以为然,“在学校读什么专业不重要,反正进了公司都要从零开始学,只要你肯下功夫,一定有收获。”
李絮嘲讽地扯了扯唇角,“你把我塞进去丽珀,潘姨知道了,不会有意见吗。”
“丽珀现在是我做主,你潘姨不管事,又识大体,怎么会同小孩子计较?”李兆霖的语气不容置疑,“殚竭心力终为子。你是我的亲生女,不管你妈妈以前将场面闹得多难看,事情做得多错,我也绝不会对你不闻不问。”
真是惯会讲漂亮话。
李絮心中赞叹,自己的虚与委蛇和巧言令色,大概就是遗传自这人。
“对了。”
不待她应声,对面就赶时间般,又紧接着命令,“你晚上把时间空出来,跟爸爸一起吃个饭。我们父女俩也这么久没见面了,有件事,关乎你的将来,爸爸要跟你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