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当只是嫉妒了。
是的,他只是嫉妒了。
何况,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让嫉妒冲昏头脑,做出丑陋的举动。
但,他的嫉妒心确实比预想之中更强烈些。
哪怕他明知罗贝尔做出的是最及时最合理的处置,哪怕他明知他对黎晓而言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他没有立场去嫉妒……可是,直到此刻想到那情景,他也还是会感到毒蛇噬心一般痛苦。
但他很清楚,需要为此做出调整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提示框再一次弹出。
“真的不去吗?我可是看到罗贝尔走过去了啊。”
陆清源不得不闭目调息,抚平自己混乱的心境。
“你对罗贝尔次席的敌意,是不是有些过于明显了?”他不得不提醒安德烈。
“我承认自己看他不顺眼啦!你不是早知道吗?”提示框里迅速涌进来一大段文字,“他本来就是很讨厌啊!明明跟我们完全不是同一类人,人生中所有美好的东西命运早已为他双手奉上,他却傲慢的一把掀翻还要踩上两脚。说什么这不是他想要的,然后滚进泥潭里,为了争些腐烂发臭的东西跑来缠着我们这些炼狱里的饿鬼撕打……小时候她明明还挺可爱的,为什么会长成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陆清源不能不承认,他的朋友有着特殊的转移注意力的办法。
但他确实没有被安抚到,他只觉得烦乱之上更添吵闹。
“替我向黎晓问好。”陆清源平静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他不能带着嫉妒的心情,去探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儿。
列车很快就要抵达铁马镇了,作为济慈班的首席,他很就会再次见到黎晓,开启长达三个月的同食同住的军训时光。他需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能让类似的意外再一次发生。
。
车厢门开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成铭抽回目光,对黎晓展露微笑,旋即便转身离去。
路过尤利娅身旁时,他点头致意。尤利娅迟疑了片刻,轻轻说道:“谢谢。”
成铭略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随口道一声:“不用。”便走出了车门。
车门再次关闭,车厢里只剩她们两个人。
这其实只不过是她们的第三次碰面,但她们微笑着看向对方,竟有些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之间,一次再也平常不过的碰面。
这感觉很奇妙,却又似乎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尤利娅向她走去,随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反倒是黎晓稍微有些紧张——成铭之外,她确实没有过十分亲密的朋友。而她和成铭之间又意外地“因爱故生忧”,常因无法明确对方的心意而痛苦忐忑。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见到朋友后,单纯的轻快而喜悦的心情了。她想要抖个小机灵逗尤利娅笑一笑,却没抓住灵感,只好有些生硬地说道,“都能听医生给我上课了。”
尤利娅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军事保密守则?”
——太好了她能听懂!黎晓有些庆幸地想。
“是呀,保密守则……”黎晓说着也忍不住苦笑起来。她确实喜悦于交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同性朋友,但想起昨晚的情形,想起尤利娅那一刻的失魂和自己所受到的冲击,情绪也很难一直保持高昂。
尤利娅没有多问,只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摊开了自己的手:“给你看个东西。”
她的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白色花朵。比纽扣大不了多少,乍看去仿佛一抹不起眼的雪痕。却有着凝雪含冰一般洁白无暇的花瓣与蕊丝,精致秀美得仿若冰雪的精灵,仿佛不留神吹一口气便会化掉,消失不见。
“噬导藤的花。”尤利娅轻轻解释着,“从训导室里出来,碰巧看到它挂在护栏铁架上。就偷偷摘下来了。”
“真漂亮啊。”黎晓感叹着,“在百科书上看到过它的照片,只有一个白色的小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看。不过,你是怎么保存下来的,我听说这东西摘下来很快就会枯萎。”
尤利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黎晓对上她的目光,立刻明白过来:“你用自己的导力喂它?”
尤利娅冰雪般的面孔微微泛红,她欲盖弥彰地解释着,“只用了一点儿,它吃得不多——我知道这不对,军训之中不该为这种事浪费导力……但它真的很漂亮不是吗?我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
黎晓愣了愣,随即也忍不住红了脸颊。
而后她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你再坚持一会儿!”飞快地回头翻手机。
把镜头对准那枚小小的白花,迅速又小心翼翼地调整好镜头参数,她有些颤抖地按下快门。
随即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兴奋地凑到屏幕前面——幸运之神眷顾,她们得到了一张远比预期中更好的特写照片。
她们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开始加好友,分享照片。
失去导力灌溉,那枚噬导藤的花儿果然即刻就枯萎了。尤利娅把它丢进医生桌上的烟灰缸里,随手点了簇小火苗消灭了她违规的证据。
兴奋落下之后,尤利娅向着黎晓伸出手去:“朱丽叶-蕾雅·罗贝尔,平时一般被人叫做‘罗贝尔’,但我更希望你能叫我尤利娅。”
黎晓也伸出手去,微笑道:“黎晓。”
《荆棘与蔷薇》-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