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陆鸿晏的脚步也走到了民巷的尽头。
那是间破落无比的木屋,梁柱的木头朽烂,遍布着灰尘与蛛网。屋顶的砖瓦缺漏,窗纸没有一处完好,隐约可见吱呀叫唤的老鼠在地上窜来窜去。
陆鸿晏将沈令仪放回地面,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令仪,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沈令仪不解,却还是顺从地点头答应。
陆鸿晏转身,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只听“哐当”一声,那朽烂的木头承受不住这份力道,顷刻之间四分五裂,连带着吹起了周遭厚厚的灰尘。
沈令仪连忙往后退了好几部,捂着口鼻不让灰尘呛进去。
有邻近的小孩子好奇,提着纸灯笼就匆匆跑过来,睁着水盈盈的眸子天真地问道:“姐姐,你来这里干嘛呀?”
女孩跑来时,也有灰尘沾到了她的脸上。
沈令仪缓缓蹲下身来,视线与她齐平。
“告诉姐姐,这里是哪里呀?”
沈令仪温柔地擦去女孩脸上的灰印,笑着盯着她手上提着的纸灯笼。
女孩晃了晃可爱的小脑袋:“这里从前住着一个老爷爷,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搬走了,已经荒废了许多年。”
沈令仪忽然想起来,徐大夫离去时所言。
他就住在这民巷的尽头。
女孩细心地帮沈令仪擦去脸上的灰印,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娘亲说,老爷爷替别人看病却治死了人,怕被报复才连夜逃走的。”
她撇撇嘴,满脸不可置信:“可是我才不信呢,老爷爷从前对我们小孩子们可好了,有糖和糕点都会好心地分给我们。”
太医院的前院长,怎么会粗心到看病治死了人。
沈令仪认真地问道:“那你还见过那个老爷爷吗?”
小女孩充耳不闻,左手提着纸灯,右手牵着沈令仪就往远处走。
她语气十分着急:“姐姐快走吧,报复的人经常蹲守在这周围,这里很危险的。”
话音刚落,刀剑声便从荒废的木屋中响起。
沈令仪回头,刀剑声愈演愈烈,里面一片兵荒马乱。
暗道里涌出一大批训练有素的武士,将尚未离开的沈令仪团团围住。
他们手执着锐利的刀剑,在天灯的映照下泛出刺眼的银光。
沈令仪抱起女孩,将她牢牢地护在自己怀中。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
武士们不答,却拿着武器步步逼近,最终止步于她六尺的距离。
他们只是威胁她,却好像不打算要她的性命。
可陆鸿晏呢?
屋内的打斗声还在继续,沈令仪心知陆鸿晏不善武学,以一人之力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心中担忧不已。
她身上时常揣着危急时刻保命的微型火药,若非她被武士困在这里,沈令仪定然会进去搏一搏。
“姐姐,都让你快走了。”女孩嘟着嘴,十分不满。
沈令仪有些愧疚,是自己连累了这个小女孩。
她正欲开口安慰,却感觉右腿传来异样的剧痛。
沈令仪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
女孩的身长刚好触及她的大腿,她双手紧紧抓着一把匕首,三分之一已经刺进沈令仪的皮肉里。
她仍旧睁着水汪汪的眼眸,笑盈盈地开口:“姐姐,是你自己不走的哦。”
沈令仪一把推开她,女孩被摔得跌倒在地,距离举起的刀剑只有不到三尺远。
她一丝一毫的惧怕也没有,木屋背后是激烈的打斗声,她稚嫩的童声在其中显得格外违和。
“娘亲还告诉我说,只要我这样做了,弟弟的生活就会过的更好了。”女孩高高兴兴地分享着,“她和弟弟会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她还答应会烧给我的。”
沈令仪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瘫坐在地上喘着气。
闻言,她心中更是惊骇万分。
她还未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女孩笑嘻嘻地将脖子撞向武士拔出的利刃上,喷出的鲜血溅出得飞远,甚至几滴都沾到了沈令仪的脸颊上。
女孩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却笑得很诡异。
她喜欢的纸灯被暗红的鲜血染花,内里的蜡烛随她的生命一齐熄灭。
一位武士出列,踢开了女孩挡路的尸-体,刀剑指着沈令仪的面门:“请沈二小姐听话,我们并不会为难于你。”
沈令仪冷笑,捂着右腿上止不住的鲜血:“这就是所谓的不为难吗?”
“此人我们并不认识。”
武士说罢,便再也不欲多加解释。
木屋内刀剑声停了,可是却没有脚步声传出。
沈令仪不能再坐以待毙,捏碎了袖中藏着的火药粉,对着眼前的侍卫就抬手撒过去。
与此同时,她也用力投掷出燃起的火折子。
爆炸声再次扰乱了沈令仪的听觉,热浪层层扑到她的面颊上。
就算是去死,至少也有人为她陪葬。
只是可惜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她还有好多人都还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