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他幽幽叹气,旋即取出开膛破肚所用极其尖锐的银剪刀,温柔地执起她的手。
沈令仪终于肯睁眼搭理:“殿下是想要同样剪断我的小指吗?”
“我没你想的那般残忍。”陆鸿晏摆弄银剪刀的手腕略微停顿,“汪泓承的人彘,实则并非由我所制。”
汪泓承两面三刀的报应,是被人剁成生不如死的屈辱模样,夜半时分赠予宸王以示警告。
沈令仪毫不相信:“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的。”
“咔嚓”声倏然响起,她预想的痛感却并未袭来。
陆鸿晏将那把尖锐的银剪刀当做趁手的工具,专注地修剪起沈令仪的指甲。
“待徐姑娘伤情彻底稳定,便可允许你们再相见。”他将沈令仪的手视若珍宝般捧着,“只要你如约交出青院玉盒,我定然会待你不薄。”
“也不晓得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宝贝,惹得八方势力竞相觊觎,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得到。”
银针强制的缓和下,沈令仪的情绪已然平静稳定下来,她轻柔的嗓音捎带着暗讽:“谋求利益不择手段,往往总是得不偿失的。”
她在暗讽陆鸿晏,何尝不是在自嘲。
沈令仪盯着那把烛光下泛着银光的利剪,好像能够凭空将其操控着,将陆鸿晏千刀万剐。
“咔嚓”“咔嚓”的声音无规律地响起,陆鸿晏感受到她的手心越来越冷,遂转眸与她对视。
沈令仪满脸泪痕,哭得无声无息。
陆鸿晏怔住。
其实他明知道,以性命相欺的行径低劣不堪,可他实在是万分惧怕。
陆鸿晏惧怕沈令仪知晓,她只要停药便会如常人般活动,腿疾已经完全康复。
近些时日频繁呕血,便是将淤血倒逼而成,腿疾完全治愈的表现。
陆鸿晏知道她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去。
他惹人恼怒的威逼利诱背后,却从未动过真是害沈令仪的念头......青院玉盒是他的掌中之物,沈令仪也会是如此。
“别哭,我许诺过你不会死。”
陆鸿晏已经将她的指甲修剪的漂漂亮亮:“就像过去那样,平平淡淡的就好。”
朝夕相处,相看两厌,未尝不能接受。
僵硬的气氛里,沈令仪沉默地将手掌抽回。
她怨恨自己控制不住眼泪的迸发,懊恼自己歇斯底里的模样惹人笑话。
“清明之后。”
“清明之后?”
陆鸿晏一时没理解她跳跃的思绪,不成想沈令仪却以为他愠怒时间的拖延。
她略略蹙眉,语气更加冷淡:“清明祭拜过兄长,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期限既然你来设立,规则便由我来定。”
陆鸿晏黑眸深邃得似乎要吞噬掉她:“清明之前,不得踏出宸王府半步。”
沈令仪并未轻易答应,而是兀自握紧拳头:“殿下的意思是,要将祁明朗的事情强行揽过?”
她未提起薛长沅,而是嘲讽似地提及祁明朗,以捆绑的苦命鸳鸯来试探陆鸿晏的态度。
说罢,沈令仪又感到好笑,自己竟然寄希望于如此冷心冷清之人。
哪怕是交游挚友,陆鸿晏怕也会自私地忽略对方处境,人脉不过是他能够加以利用的手段罢了。
然而他沉吟片刻,竟然微微颔首。
“我会处理好此事。”
夜色昏沉,二人再度亲密无间的共同躺在床榻里,陆鸿晏熟练地取出药瓶递给她:“好好睡吧。”
今夜沈令仪难得未曾反抗,沉默地将其一饮而尽。
“殿下是言而有信之徒。”
她的话语毫无威慑力,然而沈令仪别无他法,只能如溺水之人抓紧最后一根稻草。
“再不闭眼,我便反悔了。”
陆鸿晏将她亲密地揽在怀里。
朝夕相伴的相处里,沈令仪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僵硬,甚至习惯枕在他的手臂上入眠。
两个人相隔极近,心却间隔得极远。
药效之下,沈令仪不多时便坠入混黑的梦境里,陆鸿晏反而失眠的望着头顶精致的帷帐,混沌的思绪四处飘飞。
其实就这样相伴也挺好的,他不愿意宽宏大量地做圣人,放任沈令仪潇洒离去。
从前身边刻意接近之人,要么为了金银财富,要么为了利益权势,无人真心诚意地看透过他的内心......更不必说看透之后,诞生出深切的恨意。
纯粹的恨意,反而给予人最踏实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