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陌讲她送到楼下,就离去了。沈褚蓝和梨珈上了楼,她拧开门把手,险些把整扇门给卸下来。
进了家门,又费了一番功夫,将门稍稍安回去了一点。
冥府胶水会腐蚀一切,家中四周墙壁以及地板仿佛变得一碰就碎,为了减少承重力,徐梓瑞已经将很多家具搬离。
家中变得空空荡荡的,牛头马面不见了踪影,徐梓瑞也不在这里。
黑暗里带着一片死寂。
沈褚蓝小心翼翼的走在倾斜崎岖的地板,上前开了客厅的灯。她摆稳沙发,谨慎地坐上去,想着刚刚的线索一时间断了......
茶几边,日游神的那具棺材还稳稳地沉陷在地板中,通身的暗红呈现点点的斑驳,看上去老旧,又不缺精致小巧。
便见梨珈在她面前开始捣鼓起了棺材,她还没有死心,想撬开棺材问鸟神。
可这具棺材严丝合缝,几乎找不到一条缝隙。
又锤又踹地忙活了一阵,梨珈拔出了身后的剑,又锯又砸,拿剑刃用力戳下,却也弹了开去,就是不见棺材有丝毫的损伤。
沈褚蓝在一旁纳闷的看着,也不知道这棺材是什么木头做的,这么坚固。
“晚上不去拘魂了吗?”她看向那只不停忙活的鬼。
“嗯?”梨珈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抬头,笑眯眯,“我在家陪姐姐吧,就算徐梓瑞给我一万只,我的那个好哥哥也会全包的啦。”温墨万一点都不想看到一个山寨货。
“意思是比起拘魂,你还是最喜欢和我呆在一起?”沈褚蓝问。
梨珈惊,没想到她终于觉悟了,上前握住她的手,星星眼,“当然了,拘魂哪比和你待在一起有意思。”
沈褚蓝静静地望着她,前世她到底积了什么大德。不过,守在一个前世记忆尽失的人身边,到底有什么好的?
“哎呀你都问我好几遍了,就是很好啊。”梨珈撅嘴也说不出原因,她在以前就对她很好了,她们经常在一起玩哒。见她一时不回答,梨珈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棺材上,颇有兴致地低头研究怎么拆。
可沈褚蓝觉得怎么也无法回到从前,首先根本记不起以前的她是个什么样,就算是记起了,也是前世的她,是另一个她。
一只生灵的构成大致可以分为肉灵囊,肉身包裹灵魂包裹囊息,一层一层的掀开内里,囊息才是真正的生灵自己,外在两层不过是一种装饰、盔甲、囚具。
囊息是死掉的不再继续增长的记忆,活着的叫记忆碎片,所见所知所感会先于感知化为记忆碎片,继而被生灵确认,回想再确认。
也就是说,生灵能感知到自我的存在是因为对自身记忆碎片的确认。一遍遍的轮回会诞生无数个自我,这些都是我,却又不全是我。就像世上没有两片相同树叶,没有两种相同的手纹,每一世的生命轨迹都是独一无二,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不会重头再来,没有一模一样的复刻。
照这样看,梨珈寻错了方向,上人界去寻找沈褚蓝,不过是找到了原来盛放过囊息的那只魂魄容器,就小孩像死了一只心爱的洋娃娃抱着一堆无用的棉花不放开,做一遍遍无用功。照这样看,她就应该往生墙上寻找那团死囊息,那一世已经被冻结的,不再继续增长下去的记忆,那才是她真正要找的人不是吗。
沈褚蓝看着她继续捣鼓着坚固如初的棺材,渐渐地又将目光移至棺材上……梨珈正拿着刨子在一点点打磨玩,表面已经被刨去了许多木屑,堆了一地。
她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棺材纹丝不动,表面的红色涂漆已经大片剥落了下来,露出了内里土褐枯朽的原木。
隐约间,一股带有规律性起伏的气息传来——像极轻的呼吸......
传至她的耳畔,耳边像被罩上了一层薄雾,那气音低沉到有些模糊,似乎在说,“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回来了......”“你回来了……”
微弱的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带着几丝意蕴悠长的沉吟,听久了都快有一种耳鸣的错觉。
她见梨珈仍闻所未闻的低着头忙自己的,难道是幻听?沈褚蓝听不清声音来源,到底是从棺材里发出的,还是出自她的内心。
她忍不住从沙发上起身,小心走到了棺材边,蹲了下来,鬼使神差的用手抚上了这具棺材。
普通树木的粗糙干燥的触感,从棺盖一直抚摸而下,慢慢触及棺材的外壁,上面打上了好几个铆钉装饰,表面雕刻的花纹还有一部分未被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