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姜丹丹的记忆中得知,她和阿芜的关系并非不密切,至少在她心里,对阿芜此人的印象还算深刻。
印象里她很看不惯这个人。不仅是她,好像班中大多数同学都是如此。
在班里二人虽然同样位于差生行列,不是读书的料,可她自认比阿芜好上不止零星半点。
姜丹丹自认只是臭美了些,醉翁之意不在念书,遇事不爽飚些粗话而已,偷偷学大人抽烟吞云吐雾已经是她的极限,并不会去打架危害学校和社会治安的。这样傻不傻啊,这很酷吗?那被警察叔叔抓到拘留的样子更酷哦。
八年前,阿芜就有过在校外打架蹲拘留所的经历,运气不错,能回来上学。
他脾气那么怪,部分同学觉得他有精神上的障碍,不想靠近。听说他还结识了外校浑噩度日的刺毛,以及社会不良人士,那就更不想与他产生关联,被缠上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
他却将这些人当成倚仗,在班上没有谁会想不开和他说话,很有可能因为无关痛痒的三言两语就要吞他的拳头。
阿芜坐在靠窗倒数的位置,那里常年被一股沉寂到压抑的氛围笼罩。这个人不太高,精瘦,脸颊瘦削,猴相,面色暗黄泛灰长期营养不良,很少说话,很少走动,多数时间坐在座位上低头心不在焉,神情灰蒙如死状,课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沉默到死。
会故意和人反着来,像未被开过智的那类残障,说话很煞风景,不通情理。
比如上课的时候,老师讲到群情激奋,他会拆台,讲到严肃的事,他会发出怪叫捣乱,讲到感人之处,他会冷言冷语大笑。他闭嘴不影响别人就算了,也当他是空气。
但凡阿芜开口,班中会陷入几秒短暂的死寂。
同学会在表面上叫他“飞哥”,称谓大概一半带着怕意一半带着戏谑。
自高二分班以来,发现就不能与这傻叉对视,对视也会被他揍。
后来姜丹丹听闻,阿芜是刚被福利院领养的孩子,不成想他瘟神下凡,就在被领养的短短一年内,养父母家里破产渐渐落魄,剩下只顾以泪洗面的妈妈,从来不管他。还有一个经常酗酒的爸爸,心情不好了会殴打他。
可能是这小子经常被家里人揍,导致心理有点变态了吧,在外同样要用暴力压制别人,看到别人低三下气求饶,他心里才会平衡。
阿芜有一个小弟叫阿四,是他的同桌,长得差不多高瘦,戴眼镜,牙齿漏风爱吹牛皮,双腿好像天生一长一短,走路坡脚。因为经常落单,二人时常在一起,但不是朋友。
阿四遇到了他之后,变成了行走的沙袋,会帮他跑腿,也经常被揍,手臂上长满了密密麻麻被烟头烫出的疤。
但阿四还是跟他一起玩,可能有些人就这样奇怪,害怕被冷落,被特殊对待,宁愿找一个同伴,尽管这个同伴会给他带来痛苦,远好比独自一人。
最先阿芜还没疯到不分场合就动手打人的,他有意避开老师同学还有监控,最好的时段就是在学校午休时候的厕所。
阿四会被阿芜拖到厕所,至于哪一天就要看阿芜那天的状态,如果那天阿芜来到学校神经紧绷,阴着脸,身子还有些发颤,话更少得可怜的话,那很不幸,他那天心情很狗屎,“瘾”又犯了。
有时他和别人擦肩,还会无故转身来上一拳。没什么理由,好像不攻击别人他就会死一样。似乎,因为有人同他对视了,他害怕他人眼里的东西,所以要先发制人。
不过更多时候,他会将那一种无故的紧张害怕发泄到阿四这个人身上。阿四去厕所时候,他会先扔给他一块抹布让他去那等着,这是用来堵住嘴巴不发出惨叫的。
偶尔有同学碰巧去厕所撞见,他就叫他们装没看到,不然就代替阿四。可时间长了,班上看不过去的人多了,有人偷偷向德育处举报,阿芜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训,检讨、通报、扣操行分、勒令休学几日反省一个不落,旁边的阿四却缩着脑袋不敢多言。
过了一段时日,该名同学在某一天被他发现逮住,在校内被经常找茬,在校外还被好多混头围堵抢劫。几个星期过去,同学忍受不了,在厕所向他求饶,阿芜说可以,跪下捧鞋舔到干净为止……
阿芜是姜丹丹在班里最恶心的人,没有之一。哦,虽然她自认自个儿也不是什么好鸟。
可阿芜比他严重多了,在班中硬生生将她一个励志不良的少女衬出了几分单纯。
阿芜像个潜在的精神病犯,潜在精神病犯是指,如果发现及时,他就会被送到医院关进去,没有发现及时就有大概率犯罪,然后被送到监狱关进去。
像这样的人渣就怕发疯,归宿要么是精神病院要么是牢子嘛。
之后果然,阿芜在高中第三年拿出宰牲畜的剔骨刀和他父亲互砍,他爸死了,他胜了,进去了几年。
这是稍久之后的事了。
起因得从高三分班后讲起,阿芜该死不死碰上范明辙,也就是高中出国后就改名换姓的周柯辉。
即使有学校的惩治,阿芜安分了一段时间,还会恢复本性的。普通人不必妄图改变一个有着潜在精神疾病的犯人,躲远点就好,这类恶疾还有可能会传染。而且论输赢,能赢过精神病犯的也只会是另一个精神病犯。
这样莫过于最可怕,因为未能及时发现阻止,导致人传人后出现了潜在精神病犯集堆的现象,那将会酿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高三分班,意味再一次人际洗牌。与姜不同的是,周柯辉是自打出了娘胎就很受欢迎,姜丹丹很喜欢他,她说“妈的谁不喜欢笑脸太阳花”,因此从未看出他也是个潜在的精神病犯。在此之前,她真觉得他哪哪都好。
他要成绩有成绩,要长相有长相,要未来有未来,爸爸头顶几家公司,妈妈是这个学校主任。家中很重视教育,高中他不住校,家用另一套学习作息,早起相对晚了,妈妈会给他带来早饭,叫他吃完进去早读。
但他会等他妈走后,慢悠悠站着吃完后再进去,有时候就故意吃得很慢,一直吃到早自习结束。
他的性格也和成绩一样好,有时候会带进口蛋糕小零食同其他人分享,看着超级大腿。但是周柯辉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沾沾自喜,更不会像阿芜这种神金蠢到明晃晃的去揍别人结怨。
岂料高三分班第一天,阿芜的“残障症”发作,在周柯辉发言时多次在课上发出怪叫干扰,像有意让他下不来台,至少这一整天下来,在班中隐隐的哄笑声中,周柯辉的脑瓜子突然间悟透了什么,等等,他是不是被这小子盯上了啊?
他坐在前排往后看去,正好对上了阿芜的眼睛。阿芜却闭了嘴,立即低下了头。
周柯辉觉得可笑,这种人在之前是怎么值得让全班的人去害怕的,在校性格孤僻,没有拉帮结派就靠个人和那个校外有无数大哥的传言啊?
课间,周柯辉途径走廊的时候,阿芜上完厕所回来与之擦肩之际,突然回身给了他一拳,那动作极其突兀又稳当,似是原始未开化的人类出于身体的某种应激反应。
不过是又对视了而已,拳头硬生砸在周柯辉的面门,他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但是并未还手,鼻血流了下来,有同学好心凑上前来,给他替纸巾关切问他有没有事,周柯辉低头擦着鼻血说没事。
几日后,一次午休到了中间时段,阿芜去隔壁班还将阿四拖了出来,让他带抹布,寓意很明显,因为自从分班后,阿四有很明显躲他的迹象,阿芜极其不爽,他最近整个人状态不太对,也老是和周围人不对付,无故招惹了几个同学,被老师请到办公室喝茶,说要请家长来,导致他心情更坏了,坏到想揍人发泄。
可阿四没有再往桌肚里藏那块抹布,已经被他扔掉了,他以为分班了就可以摆脱阿芜,没想到……
他被了拖进厕所。厕所里的动静还是外泄了出来,班里不分还醒着的人都听见了,一时良久的沉默。
当时,周柯辉正趴在课桌上在午休,并没有睡着,他听不得惨哭,浑身不适,突然起身冲出教室门到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