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圭和储明柏立刻像两只麻雀一样附和着,“对呀对呀,要去一起去!你男朋友就是我们男……呸,就是我们兄弟!”
“路费都是你出的,撒我们一大把狗粮算什么。”
“就是!”
顾寥江低下头,静静盯着可乐罐上冷却的水珠,语调低沉,“……贺威他不喜欢出门……”
“真有那么夸张吗?”尽管他解释了几百遍,杜赫南还是匪夷所思。
张圭摊开宽大的手掌,有理有据地分析:“晒太阳会折寿吗?贺威是吸血鬼还是外星人?他只要出来九天就好了,天天闷在家里还容易生病。”
储明柏:“看看风景,吹吹海风,花销你全包了,免费去海岛旅行还不爽嘛。”
三人噼里啪啦劝了一大段,唾沫横飞。
见顾寥江一直埋头不语,高昂的声音慢慢变低,“……那个,我们的意思也不是非要逼他,实在不想去就算了……”
顾寥江倒是抿唇轻轻笑了,“……我知道你们是好心,我回家劝劝他。”
作为顾家的独子,顾寥江的假期想要去周游世界都不是问题。但是十八年来,他却很少离开伦都。
最大的原因就是贺威。
他离开了,他的竹马怎么办。贺威孤单地留在地下室,对着苍白的纸页画画。过去的高中,未来的大学,他能够陪伴贺威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脑海中另一幅盎然的图景陡然出现。
盛夏椰林,碧海沙滩,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人潮涌动,傍晚的海风比白日微凉,半颗红日坠落在海天之际,他们五个人一起在海边看日落,欢声笑语回荡天地间。
没有父母的唠叨,没有生活的琐碎,和同龄的朋友开启一趟愉快的旅行,试问哪一位高三毕业的少年可以拒绝?
顾寥江轻叹一声:上天总是给他出选择题。
*
回家的路上,路灯下的小巷一片昏黄。顾寥江路过一中门前熟悉的水果店,进去买了一袋新鲜荔枝。
他心里郁闷,边走边吃,果皮和果核顺路扔在垃圾桶里,荔枝留一半给贺威。
顾寥江输入密码,进入房间。
贺威点亮台灯,灯光摇曳,角落里巨大的阴影掩埋一切,“宝宝。”触手裹住他的腰,将人拖入怀中。
“嗯,”他懒懒地应了一声,嗓音中带着倦怠,“今晚不能亲亲了哦,我今天很累。”
“好吧。”贺威的触手只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两下,便不再动作。贺威从不过分勉强他,这让顾寥江心里暖暖的。
“不过我给你买了这个。”顾寥江晃晃手中的塑料袋,里面圆滚滚的水果像一颗颗血色珍珠,“荔枝。”
“为什么又买水果?”
看着贺威困惑的眼神,显然他又忘记自己说过的比喻句了。
顾寥江温柔地抚摸他的圆形吸盘,“没有亲吻,弥补你的。”
……
深夜,地下室的灯光熄灭,他静静靠在贺威怀里,“贺威,明天我想和你一起看电影。就在家,拿电脑投影看。”
“好。”
以前顾寥江也会拉着他看各种各样的番剧,不过贺威看完就忘,没有一部片子有印象。
顾寥江嘱咐道:“这是一部非常有意义的电影,你要稍微认真一点。”
“好的,宝宝。”贺威语气宠溺,在顾寥江吩咐过的事情上,他总是格外用心些。
*
第二天早上,两人洗漱完毕。顾寥江就坐在电脑桌前,打开了影视网站,“贺威贺威,你快过来!”
贺威的负一楼是一个合格的电影放映室。地下室一片黑暗,所有声音将在寂静中放大。
电影里的情节通过投影仪将影像投射到白墙,在银幕上徐徐展开,每一处细腻的细节清晰映入眼帘,令人彷佛身临其境。
顾寥江选的电影是《海上钢琴师》。
丹尼·伯特曼·1900是一位从小在轮船上长大的天才钢琴家。他没有接受正统的音乐教育,却有着异于常人的音乐天赋,成为弗吉尼亚号乐队最受欢迎的钢琴师。
可是,1900是一个固执古怪的人。他的一生都没有离开弗吉尼亚号。
1900曾有一段青涩的爱情,对象是手风琴匠的女儿。他为她创作了一段独具匠心的曲目,精心制作唱片,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送出。
在好友麦克斯劝说之下,1900曾想过下船追寻爱情,另谋出路。但是当他站在甲板上,看到纽约城竖起的高楼时,感到了无限的迷茫与恐惧。他将头顶的礼帽抛向远方,返回了船上。
战乱频繁,时代更迭,破旧的弗吉尼亚号将要被炸掉。故事的最后,1900依旧没有下船,与弗吉尼亚号一起消亡。
顾寥江望着电影结束后滑动而过的英文字母,靠在贺威怀里,温和地问:“贺威,你有在认真看吗?”
贺威淡漠地点了一下头。
顾寥江极力地放低语气,轻得像是拂过鼻尖的洁白羽翼,“你不觉得你和1900很像么,他有他的音乐天赋,你有你的绘画天赋;他不愿意离开‘弗吉尼亚号’,你不愿意离开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