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米糕最终还是被那位蓝衣小郎君吃到嘴里,虽然是被嬴宁塞进嘴的。
她甚至礼貌地问过旁边的黑衣小郎君,只是对方不要。嬴宁乐得多吃几块,没有勉强。
吃过饭,嬴宁觉得浑身充满力气。
这股子力气让她绷断了古琴老师的三根琴弦,围棋老师的三颗棋子,画画老师的三根胡子,以及……课后用来清扫地板的三块抹布。
傍晚的课堂。
绷到极致的抹布从窗前一块染上夕阳的地板上飞速划过,紧跟着划过两只短腿的残影。
不远处的后殿,站着两只呆愣的缚袖小郎君。
两人都一副刚起身的样子,手里拎着刚拧干的抹布,望着一边穿梭一边“嘤咛嘤咛”个不停的某只团子,二脸不可置信。
“次兄,她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云彦文收回视线,继续擦着桌面:“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你的眼睛有问题。”
云彦博:“……”
由于白日的运动量属实太大,嬴宁晚饭的时候多吃了三碗饭。
云何住看她虽然吃得快,但已经知道什么菜用什么具,塞下一口之前先把前一口咽下去,颇觉欣慰。
等到用完膳,按着嬴宁的头顶比了比,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白杆黑头的毛笔,在桌边站定朝嬴宁招了招:“阿宁过来,让阿爹看看你的身量。”
嬴宁已经有点犯晕,闻言强撑起精神下地,配合着站到桌脚旁边。
“站直了,我给你画上一笔,也好叫我知道你的饭没有白吃。”
嬴宁一听是给自己画身高,瞬间支棱起来。
“不要仰头,不要垫脚。”
“嘤咛嘤咛。”我没有。
“你有,我看见了。”
“……嘤。”
她只能放下。
好容易恢复自由,嬴宁第一时间回头。
黑色的短线甚至还不到桌脚的一半,更遑论到云何住的一半。
她只看了一眼就低头敛眸,没了兴趣。
云何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每隔一旬画一次,总会长高的。”
嬴宁捏了捏自己鼓囊的肚子问:“嘤咛嘤咛?”那会长胖吗?
“胖些也有胖些的好看,阿宁无需害怕。”
“嘤咛?”真的?
“阿爹不骗你。”
她看着云何住清亮的眼睛想了想,一把抱住他的膝盖,嘤嘤着蹭了两蹭。
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云何住也跟着笑了笑,随后顺势将她捞进怀里,送回房休息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嬴宁来说,除了上学又多了一件大事——
等着云何住给她画身高。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都会认真问一句“今天可以画了吗”。
云何住总会回答“还没有,再等等”。
嬴宁果然就等着,偶尔盯着桌脚上的刻度看一会儿,偶尔一边吃着海苔片一边盯。
好不容易等到画身高的日子,桌脚的短线却没有增多,只是原本的那条略粗了一点。
“嘤咛?”你没有画吗?
云何住摸了摸鼻尖,委婉道:“可能吃得太少了,咱们明天再努点力。”
“嘤咛……”再多吃就要到十碗饭了……
“或许是……没有睡够,我听他们说你最近睡得很晚?今天开始要早点睡了。”
“嗷呜……”
嬴宁憋着的那股气瞬间被戳破了。
云何住照常摸了摸她的头,吩咐侍女带她下去休息。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通禀:“主君,云砚管事求见。”
云何住起身:“让他进来。”
嬴宁倒在侍女的怀里,在门口和进来的云砚擦肩而过。
云砚停步行礼时她尚在郁闷中,并未回应,只是被他带起的风引得打了个喷嚏。
她擦了擦鼻子转了个边。
醒了上学堂,下课扫学堂,晚上盯桌脚,已然成了嬴宁每天都要做的事。
按理说,每天都吃饱喝足应该很快乐,但回到房间的嬴宁却突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闭眼躺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如此反反复复。
【怎么回事?这被子咬人?】
【我的天,该不会有虱子吧!】
【……什么东西,堂堂城主府还有这玩意儿?】
【绝无此种可能。】
【以往都是倒头就睡,前几天睡得晚我还以为是念着画身高,今天都画完了怎么还睡不着?】
【蛋蛋这是失眠了吗?】
【孩子睡不着,必定要作妖。】
直播间正在讨论,嬴宁突然睁开眼。
她坐着朝门口的方向听了听,忽然下床爬到榻上,对窗户伸出手。
窗角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
不过片刻这条缝越来越大,直到翻出一个圆团子才再次闭合。
东安酒楼。
屏幕前的诸位各自拧眉。
“大晚上的,不睡觉打算干嘛呢这是?”
“不会肚子又饿了吧?”
痦子男修:“我就说这两天的乖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我认识的那颗蛋。”
陆家女君嗑着瓜子,点点头:“最近过得实在无聊了些,我也喜欢这颗蛋闹腾点。”
屏幕中的幼崽已经顺着墙根来到书房外。
她熟门熟路爬上窗台,眼见窗户戳不破就将耳朵贴了上去,听得聚精会神。
“……主君的绣冬笔可不是用来画桌脚的,那可是夫人当初亲手所制。”
屋里,云砚正一脸肃然。
云何住则研着墨,不以为意:“不过是画着玩罢了,往后我的东西都是她的,她就是要了去我也断不会说个不字。”
“主君对小女君是否太过宠溺了?”
“她是我唯一的子嗣,我不宠她宠谁?宠你吗?”
“云砚并无此意,只是……只是……”
他神色复杂,并未说下去。
云何住听出来。
“你只是替熙娘不值,我知道。”
“主君?”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对阿宁心怀怨怼,”云何住想了想,坦白道,“阿宁,她就是熙娘的女儿。”
“什么?”
“啪嗒——”
云砚的惊呼和窗外的异声同时响起。
两人即刻住口,同时闪出窗外。
下一瞬,和一只半挂在窗外的团子对个正着。
“……”
云何住凝噎半晌,无奈上前:“你这梁上君子的行径是哪堂课上学的?”
嬴宁抠了抠脸,松开手滑下来。
“嘤咛。”她道歉。
云何住见她老老实实靠着墙角,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进来吧,外头冷。”他伸出手。
嬴宁瞬间开心,跑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衣摆,跟着进屋。
嘴上还解释着刚才的情况。
“嘤咛嘤咛。”我睡不着。
“下次睡不着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你有什么事不用瞒着我。”
“嘤咛嘤咛。”我本来抓得很稳的。
“那又为什么会掉下来?”
“嘤咛嘤咛!”因为有一只大猫咪忽然跳下来。
“嘤咛嘤咛……”就这样落在我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