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慧法师正带着一众僧人做晚课,一听说颜宁到了,连忙放下法器赶了过来。
弘慧与颜宁乃是多年好友,也不拘礼,直接开口便问,“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颜宁只是低头擦着蓑衣上的雨水,半晌未言语,似是在思索什么。
弘慧也不催他,只在一旁默默地泡茶。
待茶香飘满禅房,颜宁才终于抬起了头,“京中恐发时疫,想请你去永芳别院坐诊。另外,想借贵寺众僧一用。”
赵涟和赵濯分别被安排在东西两座偏殿内,老皇帝虽然说的是不准出宫,但却在二人殿外安排了内监值守,明摆着是连殿门也不想让他们出了。
可赵涟已不是当年那个随意被人拿捏的小童,宫中也有不少他的眼线。刚入夜他便与一名叫小梨子的内监接上了线,把今日宫中之事问了个清楚。
赵涟此时才知道,原来老皇帝不仅软禁了他和赵濯,连赵熠和赵烨也都被接进了宫中,就安置在老皇帝住的延寿殿的暖阁里。
“两位皇孙是同住一殿?”赵涟问。
“是。”小梨子答道,“不过八皇孙一直远远地躲在房里,始终没靠近过小皇孙。”
赵涟闻言心下稍安,赵熠还算有点心计,知道避嫌。
赵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锦囊递给小梨子,“交给悦妃身边的品红,让她后日午时前务必办妥。”
小梨子答应一声,接过锦囊拢进袖中,很快便融入了夜色雨幕之中,消失不见了。
赵涟限定的时间虽是后日,但次日未时一刻便已有了消息。
老皇帝撤掉了赵涟赵濯殿前值守的内监。
未时三刻,延寿殿主事太监黄禄前来传话,说是陛下传召,让二位殿下即刻前往延寿殿回话。
赵涟本以为是悦妃说动了老皇帝,让他想明白了皇长孙之事与二人无关,这才撤掉了内监,没想到他却直接在延寿殿见到了赵煜。
赵煜正跪在榻边帮老皇帝捶腿,看上去面色很是苍白,完全不似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赵涟赵濯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老皇帝面沉如水,见两个儿子跪在殿中半晌也不叫平身。
“陛下……”王昇见气氛凝滞,轻轻唤了一声,“看皇孙大概也是累了,不如让老奴伺候皇孙梳洗用膳,您看可好?”
“哦。”老皇帝像是刚刚回过神一样,应了一声。
赵煜扶着老皇帝坐了起来,怯怯地叫了声,“皇爷爷……”
“嗯。”老皇帝面色依旧不善,淡淡道,“你去吧。”
待赵煜跟着王昇走了,老皇帝喝了口茶,这才叫殿中二人,“起来吧。”
“谢父皇。”
“煜儿的事,你们怎么看?”
老皇帝突然提问,赵濯赵涟却都不敢答话,一时僵在原地。
最后还是赵濯先沉不住气,轻咳一声,回道,“儿臣,额,儿臣确实不知。煜儿,他,他……”
“废物!”
赵濯话未说完,老皇帝抬手便把茶碗砸碎在了赵濯脚边。
赵濯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认罪,“父皇息怒,儿臣愚笨,惹恼了父皇,还望恕罪。”
皇帝发怒,殿中众人少不得都要跪下等待发落,赵涟也一并伏在地上,默默地等候处置。
可老皇帝却不肯放过他,直接点到了他的头上,“康王,你怎么看?”
赵涟直起上身,慢条斯理地说道:“煜儿贪玩,怕是不知钻到哪个院子睡着了吧。虽说不是大事,但惹得陛下如此忧心,确实该罚。”
老皇帝面色稍霁,微微侧身靠在榻上,“如何惩罚?”
老皇帝想要台阶,那赵涟也就顺势搭了个梯子,“依儿臣所见,不如就罚他跟着太学里的先生,再多读半年书吧。”
“你们呢?”老皇帝又问。
老皇帝此时已知晓皇长孙之事与两位皇子无关,却也想借机敲打他们一番,让他们看明白,皇长孙,谁也别想动。
但老皇帝同样也不想软禁皇子之事被外人知晓,否则很有可能动摇国本。
赵涟揣测着皇帝陛下的心思,说道:“儿臣惭愧,昨日与珉王兄相谈甚欢,竟也在偏殿睡着了,也该罚。”
“太学嘛,倒也不必。”老皇帝对赵涟的答复颇为满意,转头叫了黄禄,“叫翰林院学士罗梓沣去御书房。”
“至于你们二人,”老皇帝话音停顿,下面两人心都提了起来,“宫中规矩,年满二十不能留宿。念你二人乃是初犯,就罚你们半年俸禄吧。此次当引以为戒,以后务必小心行事。如若再犯,绝不轻饶!”
赵涟刚出宫门,便见谢长松已备好了马车在外等候。
“颜宁叫你来的?”
“是。”谢长松抬手帮赵涟撩起车帘,“他说殿下最迟申时定会出来。”
待马车驶出宫城范围,赵涟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赵煜,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