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见到了韩琳。
若是赵涟对男人不感兴趣也便罢了,可既然赵涟不忌讳这种事,以颜宁的性情,又怎会忍受赵涟身边有别的男人。
那时的韩琳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孤儿,又岂是颜宁的对手。
可如今,二人地位天翻地覆,处于弱势的,竟已换成了他。
“你怎知他受伤?”
“听陆恒说的。”沈明晚说,“祁阁老早朝告假,说是外孙遇刺重伤,阁老急得病了。”
颜宁眯了眯眼,没有说话。昨夜之事,似乎比预想中还要复杂。
“是你做的?”沈明晚问。
“他如今倚靠祁阁老,我不会在这时候做这种事。”颜宁语气淡漠,似是在说别人的事,“得不偿失。”
“阿宁,你现在连为自己争取一下都要如此算计吗?”沈明晚盯着颜宁,目光略显复杂,“当年抢皇家聘礼时的狂傲之气哪去了?”
“当年也算计过的。”颜宁从湖面上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沈明晚,“当年如果议定的是别家的女儿,我不会去抢。”
“你……”沈明晚不曾想到当年的事背后竟还有隐情,“为何?”
“如果不是你,赵涟不会轻易妥协。如果不是你,皇帝也不会轻易退让。如果不是你,我不敢预料会有什么后果。如果那姑娘因此死了,赵涟跟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阿宁……”沈明晚有些震惊,又有些心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办法,这条路太难走了,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颜宁的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不能为了争取那些毫无意义的事而害了他。”
沈明晚皱了皱眉,“毫无意义?”
“是啊,毫无意义。”
颜宁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捏在手心把玩,
“等他黄袍加身,他的身边不会再有我的位置。我跟他的事,说破天也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
沈明晚看着那片孤独飘零的落叶,一时有些心酸,“那你当初争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颜宁手腕一翻,落叶如飞刀般插入湖面,薄薄的冰层霎时碎成一片,“年少轻狂吧。”
“年少轻狂也好,阴谋算计也罢。”沈明晚看着那被落叶打碎的冰面,也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不自觉地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可你怎知他就不会对你出手?据我所知,这康王殿下的心思也如当今圣上一般难以揣测,做事也是一样心狠手辣不留情面。杀了你给足沈家颜面,他照样可以娶我,入主东宫。”
颜宁苦笑,赵涟辛苦经营的贤王形象在沈明晚面前竟丝毫不起作用。
“我当初,也不过是在赌罢了。”
“赌什么?”沈明晚问,“赌他舍不得杀你?”
“不。”颜宁说,“我从来不会赌他对我的感情,我赌的是他的理智。那时杀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即便当时他能被封为太子,他的地位也不会稳。群狼环伺,他有太多的事需要我去做。所以,我赌他不会杀我。”
沈明晚沉默了,半晌后才道,“当年如果不是我,你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吧?”
颜宁没说话,但没反驳也就算是默认了。
沈明晚知道,颜宁说的那么多算计,也不过是表面罢了。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世性情,他绝不会做出抢聘礼这么荒唐的事。
他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毁掉一个姑娘的一生。
“你还是心软。”沈明晚说。
“天气寒冷,回去吧。”颜宁转回身,抬手叫了一个小沙弥,“烦劳小师父带夫人去暖阁歇息。”
“你去哪?”沈明晚问。
“内卫府。”颜宁道。
沈明晚皱了皱眉,“伤这么重还要去?”
“哪怕我明日就要死了,今日也要去。”颜宁转过身,看着沈明晚,“只要我在一日,那些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时辰后回来换药。”沈明晚说完未等颜宁答话便又补了一句,“内卫府的大门我如今也是认得的。”
颜宁抿了抿唇,“知道了。”
见沈明晚走远,颜宁这才吩咐人备马。
待得出了侧门,才见到门外停着的却是一顶青布小轿。
颜宁眉头微皱,侧目望向一边的秦简。
秦简笑嘻嘻凑过来,解释道,“沈夫人说近日事多,师父在京城行走不宜太过招摇。故而将马匹换成了小轿,低调行事。”
颜宁暗叹一口气,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的伤势不便骑马,而他碍于面子必不肯叫人备轿。
沈明晚给了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她的用心,颜宁又岂会不知。
颜宁腿上暗自用力,感觉已经不是那么疼了。
也不知是疼得麻木了,还是弘慧的药终于起了效。
总之他已不必拖着腿走路,勉强可以撑住他内卫府指挥同知的体面。
颜宁正要上轿,又听得身后有人呼唤。
“同知大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