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宅就在不远处,可家门口围了好些人,他们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远远地就听见他们不堪入耳的声音。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堵在门口,被围在中间立在阶梯上的纪见音显得瘦小,如豺狼围稚兔。
有人挥着拳头,越过护卫,几次是要从纪见音面上擦过,而她丝毫不躲。
纪见溪一咬牙,用脚勾起近旁一块小石子,直勾勾砸到那个人的手上。
只听那人哀嚎一声,转身四处找“凶手”,其余人也跟着四处看。
就在此时,走近了的纪见溪飞身跃过围在门口的人群,在纪见音身边站定,顺势将三串糖葫芦一并背到身后。
一双桃花眼眯缝起来,眉毛轻佻,睨着这群人,虽不似纪见音一双丹凤眼来得有魄力,但他身量高,又立在台阶上,加上刚刚的一个石子,足够威慑。
众人目光凝在纪见溪身上一瞬,有人认出纪见溪是纪见音许久未归的亲弟弟,见都是一家的,那些人便又抗议起来,但不再敢向前挥舞拳头。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纪见溪无视那些聒噪的人,试图将人向后拉一步。
“要债的。”纪见音却不动。
“你什么时候雇了五大三粗爷们织布了?”纪见溪语气带火。
“她们是绣娘的家属。”
“哪个绣娘嫁给了县令公子的护卫,你给我说说?”纪见溪双手绕到前面来抱胸,三根糖葫芦立着竖在两人中间,下巴向前一指,“还有刚刚点出我是谁那个,他是谁家丈夫?我怎么不知道郭荣能放逸轩楼的跑堂跟我们这边的绣娘结亲?”
“这……”纪见音一时语塞。
“还有,我已经在平城街上逛了两天了,只要我不说没几个人认出来,我甚至在郭荣面前走一遭,要不是我拿石头丢他,他也还认不出我。”
“所以,不是当着那个跑堂的面丢的。”
“差不多,当时逸轩楼大堂除了小厮和数钱的郭荣没别人。”
听罢,纪见音笑道:“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稳重?”
“所以?”
纪见音觑一眼抱胸挑眉的纪见溪,转向愤慨但有所顾忌的人群。
“诸位。”
纪见音声音不大,却有力量,加上站在后面的纪见溪,人群逐渐安静。
“我以为诸位皆是我谢雨楼绣娘亲眷,对此百般顾忌,不想给了有些人可乘之机。”
纪见溪顺着纪见音转头的方向看去,那里停了驾马车,自己刚刚路过时候与它擦肩而过的那辆。
“对于谢雨楼的绣娘们,我知是我纪见音对不起她们,但欠下的钱我一定会还,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我们立欠条为证。”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有人不信。
“自明日起,我纪宅大门将会敞开,所有在谢雨楼工作的绣娘、伙计可以带着自己的身契来这里,我们现场订立欠条。”
“我们怎么知道不是空口白话,安抚我们自己跑路?”这会说话的倒确实是谢雨楼伙计。
“打了欠条的人会在当场烧毁身契,我们从此不再是雇主和雇工的身份,而是债主和欠债人。”
看到众人有些犹疑,纪见音再打一剂强心针,“我已经请示过知府大人,明日他会派人来此督办,有官府印章,诸位可还有异议?”
听纪见音如此说了,原本看似团结的人已经有小团体,开始商量着什么,最后小团体中有人站出来。
“纪掌柜,我们跟着你干了多年,都相信你的为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明日再来。”
那人说完,小团体对着纪见溪作揖,准备告辞。
“且慢”,纪见溪叫住那些人。
“诸位还需注意一点,明日打这欠条不是谁来都可以的,必须由本人前来,可以有人陪同,但必须保证本人在其中,若本人实在不能到场就由他人代理的,需要去府衙办理名籍证明以证明。”
为首的人一思索,倒也点头,“还是纪小公子想得周到,我们记下了。”
真正的债主走了,纪见音和纪见溪也不在门口多逗留,让护卫一道进去。
大门紧闭,剩下的人似是跳梁小丑一般站在大路上。
一进门,两人并行一段,都快到了纪见音书房门前了,纪见溪依旧在身侧,
还不等纪见音开口,面前就多了一串糖葫芦,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纪见音。
“快吃,吃完了才有力气核对账本。”
纪见溪举着糖葫芦,见人不接,有些气恼,“你一个人一晚上核对得完吗?”
看纪见溪这别扭模样,纪见音笑着接过,“行,我把账本都拿出来,等下一人一半。”
“这还差不多。”纪见溪又抛给纪见音一个有些分量的荷包,“我要去把另一串给阿嬤了,你动作快点。”
说完,纪见溪便转身疾步走开了。
留纪见音一人站在原地,握着糖葫芦的手,缓慢打开荷包,里面都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