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很多人都是这样,被父亲或者是丈夫困在了家里。”
纪见音说完停顿良久,觑向纪见溪,“你怎么不问我缘由?”
纪见溪将钱袋向前推了推,“这就是缘由,在当铺掌柜知道我是你弟弟之前,一块玉佩就可以换这半袋钱,现在七八样东西也只有这么多。这平城地界里,父母官还真就是‘父母’。”
“见溪,容我今晚再考虑一下,这房子还是卖了吧。”
都已经决定要卖了,为何还要考虑?
自然是自己开解自己而已。
“嗯。”
*
第二日早晨,待到饭上桌了,也未看见纪见音。
等许莲去叫她时候,才发现人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枕边泪湿了大片,人迷迷糊糊的,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凑近了去细细听去,才发现是跟父母、跟纪见溪、跟许莲、安叔,跟谢春楼所有绣娘、伙计道歉,一遍又一遍,胡乱念着名字,然后道歉。
纪见溪请来大夫时候,纪见音已经醒来,只是人还有些迷离。
“今日应当会有人来,你去,且去。”纪见音气若游丝。
许莲给大夫腾了地方,紧张地看着纪见音。
纪见音眼神迷离催人离开。
“好”,纪见溪答应道。
他换了一身芽绿色的衣裳,头发半束,将这些天压抑后,在面上体现的些许攻击性软化下来。
纪见溪知道纪见音的担忧,昨日的姑娘应当是个开始,这些天或许会有姑娘陆陆续续地来,也或许不会。
官差今日到了时候也没来,已然开始懈怠。
卯时时候,许莲来告诉纪见溪,纪见音好些了,已经睡下。
临近未时,有个姑娘在另一人的搀扶下磕磕绊绊走来了。
那姑娘缓慢在凳子上坐下,身上衣服沾了灰尘,但看得出爱惜,洗搓了很多次,连花纹都淡了,上面依稀可以看见缠枝纹。
“纪大哥?”于千星惊异发现是熟人。
纪见溪颔首,与姑娘快速说明了情况,两人着手换契。
一双茧子和伤疤纵横的手递来身契,“你就是少爷吧?”
姑娘声音很小,皮肤很白很坐在那里小小一个,像是白兔。
“嗯,我是。”
“掌柜怎么没来?她是不是对我们失望了。”
纪见溪摇头,“她不会,只是这些天操劳了,身子有些不适,我拦着她不让她出来的。”
“少爷是个好弟弟啊。”
“不,她是个好姐姐。”
姑娘咬唇,并排蜷曲着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合拢,肩膀耸动,水珠从面上嘀嗒下来,滴在衣服上,是当时谢雨楼发的衣裳。
“为什么好人没好报呢?”姑娘喃喃,哭腔让吐字并不甚清晰。
于千星见惯了生死离别,这般倒是第一次见,面上局促,手抬起来几次想要安慰她,都没抚到人身上。
纪见溪将帕子递过去,等着姑娘流干眼泪。
姑娘拿到欠条后,慢慢向回走,谢绝了于千星的帮助。
“纪大哥……”
于千星不知道说什么。
“多谢千星刚刚帮我扶人过来,刻下无人,坐下喝口水吧。”
两人一时无话。
“那个,纪大哥不介意的话我给你阿姊看看吧”,于千星环顾了萧瑟的小院,“我不收钱的,不,我诊费很低的。”
“有劳于大夫。”
纪见溪颔首,侧身抬手请人,给人带路。
刚到小院门口,就见到匆匆忙忙跑出来的许莲。
“阿姊怎么了?”纪见溪几步上前。
“小姐她吐血了,我、我现在去请……”
许莲话没说完,于千星已经冲进去了。
许莲转身要去追,却被人拽住,震惊又茫然地看向纪见溪,“少……”
“那是于大夫,之前我的药就是她开的方子,但你还是去请一下今早的大夫。”
“好。”
纪见溪都说可信,许莲也不纠结,便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