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马蹄踏在地上,扬起沙尘,细碎的小石子落入滚落至才冒细芽的嫩草中。
前不久才下过雨,草木扶疏,郁郁青青。
有些不知名的小花已经开了,点缀在嫩草之中。
不知是什么花,香味飘散得远,或者是许多花混合在一起,但没有一种味道喧宾夺主,空气中都有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朔风扑面,幕篱的白纱与身上杏仁黄的衣裙层叠翩然,裙浪逶迤,他身骑白马,似仙子腾云。
纪家的宅子前些日子两姊弟陪着朱门绣户的长随去看过。
长随问询了些问题,又逛了一遍宅子,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打算将它购了去。
他问牙人价格,发现价格中规中矩,并没有过度加价倒也合适,当即要签契,牙人自然高兴,这么大一单子,快速就准备好了所需票决,钱货两清。
经过两姊弟商量后,留了些钱财经营书坊,余下的都拿来还账。
书坊现在虽然有叶明翠撑着,但它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两姊弟自从知道这是来自父母的礼物之后,都不想让他就此倒闭。
若要做事,没钱又怎行?
昨日纪见溪已经将平城内的账都还了,这才向回赶。
走之前不忘还了一袭女裳,去逸轩楼好生看望一番郭荣。
此人是父母给纪见音定下的亲事,在两姊弟看来这是父母唯一的识人不清。
郭荣本是纪家铺子中伙计,相貌周正,做事麻利,品行看着也不错,常常在纪见音身边晃荡,父母以为两人有意,纪家也不在意门第,给他二人指了婚,郭荣成了纪家上门女婿。
两人婚后虽不至于如胶似漆,却也粥温可亲,絮语生香。
父母亡故后,纪见音忙于打理家中事务,让两人第一个孩子滑了胎,纪见音要调养身子,两人分居。
郭荣为了给他郭家留后,在外面包养了两三房,他一个赘婿自然不敢拿到纪见音面前显摆。
知道其中一房怀了身孕,肚皮作筏,上纪家索要名分,纪家姊弟才知道郭荣在外做的乱。
纪家生意渐入佳境,纪见音不愿与他多费口舌,当即写下放夫书,休掉这“家之赘疣”。
郭荣自是不肯,提出要当时他们手里生意最好的逸轩楼,否则绝不走。
纪见溪见此人如此厚颜无耻,一怒之下,打掉了郭荣的一颗臼齿,两人因此结怨。
为防止此事影响纪见溪未来科举,纪见音还是将逸轩楼划给郭荣,两人从此一别两宽。
郭荣白捡便宜一条,平城人人知晓,逸轩楼对家自然也拿捏住机会,添油加醋,趁火打劫。
逸轩楼都是纪见音打理的,郭荣不过是入赘后依旧是小小管事,连账面都不是他能像纪见音陈表的。
对家此举,眼高手低的郭荣自然应对不来,每况愈下,勉强维持,门可罗雀。
郭荣一直以为是纪见音可以为之,又抓不到证据,只能逮到机会就给纪见音使绊子,在纪见溪落榜时候凑上去恶心他。
一想到郭荣那张恼羞成怒又试图粉饰太平而脸扭曲在一起,纪见溪就觉得畅快。
笑意还挂在脸上,纪见溪听到不远处有打杀的声音,下意识勒停了马,下意识握挂在马边的刀。
光天化日,十数名蒙面客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年袭去。
青年单手持红缨枪,劈砍刺斩,蒙面客一时近不得身。
奈何蒙面客人多势众,武器繁杂,有人在高处用弩箭,对准的是青年怀中少年。
为了护住怀中少年,青年纵马避过飞矢,却迎上劈来刀刃,他将少年护在怀里,一个仰身,手握长枪,向前刺去,刺穿那人胸膛,将他挑下马,却不想被那蒙面客的刀刃划伤了胳膊。
青年手中枪一回转,将握刀砍来的蒙面客扫到地上,他正欲再迎敌,却听马嘶鸣一声,马背颠簸起来。
他这才发现,刚刚被他扫下地的蒙面客卧地之后挥刀砍向马腿。
身下的马已经没法骑了,颠簸异常,青年提枪横刺,将就近蒙面客从马上挑下,再借力跃到对方马上。
蒙面客趁此机会,高处放箭,近处挥刀。
眼看有箭就要射中,只听一声脆响,箭矢偏离,擦着青年射中他身后蒙面客眉心。
在高处的蒙面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在一声钝响时候倒地。
纪见溪手握长刀,纵马冲入人群,挥刀应战。
刚刚朝这边靠近时候,远远看见用长枪的青年身法与段寄云相似,怀中在保护什么有些放不开手脚。
在箭矢射向青年千钧一发之际,纪见溪用袖箭将箭矢弹开。
纪见溪本是看在熟悉身法上挺身而出,纵马向前靠近了才发现这青年当真是段寄云。
蒙面客自然没有给他留机会叙旧,愈发攻击猛烈。
段寄云只见来者头戴幕篱,面目身形暂时无法分辨,但此人并不与蒙面客同流,可能是江湖侠客,待事了再道谢也不迟。
纪见溪的马哪里见过这场面,受了惊吓扬蹄要奔,纪见溪一手持缰,一手握刀,夹紧马控制方向,在蒙面客中穿梭劈砍。
长刀起落,长枪扫刺,直至最后一个蒙面客倒地。
两人驱马靠近。
怀中段舒达听见周围安静,动了动身子,试图摘下蒙眼布条,却又被人给按了回来。
“多谢姑……”
“寄云,是我。”纪见溪撩开幕篱,露出朗月悬鼻,寒星坠目的冠玉容貌。
“见溪?”
“见溪哥哥”,听到熟悉的声音,段舒达彻底趴不住了,挣扎着从段寄云怀中露头,一把扯下蒙面的布条,看见人先愣了一下。
“你这身打扮是?”段寄云先问出了段舒达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