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刚重新带上手套就听见顾嘉言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抬头，只见对面的人眉眼一片舒意，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蒋飞沉此时插入对话：“确实不错，不过，顾哥你还是少吃一点，不然肠胃炎又该犯了。”
然后蒋飞沉就将没有放辣椒的那盘烤肉放在了顾嘉言前面。
陈西柚抬头：“肠胃炎？”
蒋飞沉：“是啊，顾哥小时候就有这毛病。”
“没事，回去吃点药就可以了。”顾嘉言拿起一串烤肉塞进嘴里。
陈西柚此时说：“是药三分毒。”
蒋飞沉附和：“对啊，是药三分毒。”
夏栀点着头应和。
顾嘉言看着夏栀的模样悠然轻笑了下，他说：“我有分寸的。”
四个人跳过这个话题，开始聊些有的没的，甚至已经聊到了高考之后想考什么大学的事情。
“我想留在南城！”陈西柚第一个发言，然后语气瞬间低落：“可我妈妈想要我回京西，就连我哥哥……”
她顿住，换了称呼：“就连陈南梨那个家伙也想让我回京西，所以，我可能大概率高考之后就回京西上大学了。”
蒋飞沉瞳孔稍稍颤动了一下，他看着对面的陈西柚有些语塞。
陈西柚察觉到他的视线，开口询问：“你呢，你想去哪个大学？”
蒋飞沉将视线挪到手里的汽水上：“我啊，还没有想好，栀妹，顾哥你们呢？”
夏栀思索了一会儿，她说：“我应该会一直留在南城吧。”因为她好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京西，那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她永远都不能回去了，因为她答应过程希，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京西，不会再出现在他们一家人眼前。
她还记得程希说，等到她成年那一天，就会让她独立出户，那时，她就彻底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夏栀垂眸盖住自己的情绪。
顾嘉言看着夏栀情绪细微的变化，他上下滚动了下喉结：“南大。”
夏栀倏而抬眸，瞳孔之中迸发出点点星火，顾嘉言说，南大，所以，他也会留在南城。
蒋飞沉像是早早预料到顾嘉言的回答，他举起手里的汽水：“不管我们以后在哪里，我们每年都回南城聚一次，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陈西柚最先举起汽水和他碰杯：“好，一言为定！”
夏栀也举起来：“一言为定。”
虽然觉得中二，顾嘉言也还是配合他们举起手里的汽水，慵懒说了一句：“一言为定。”
一年一聚的约定就此定下，但总有人失约，不过这些都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情，我们先来看看他们现在的故事。
陈西柚和蒋飞沉家里同顾嘉言和夏栀家里是反方向，他们俩个人叫了车回家，顾嘉言和夏栀同样。
顾嘉言和夏栀两个人走进小区，依旧是微微蒙黑的天，昨天他们俩还站在这里对峙，今天就和谐并排一起走，还真是有些戏剧。
顾嘉言最先说话，语气柔和：“聊聊天？”
夏栀没有看他，低着头看着脚尖，自顾自点了点头：“聊什么？”
顾嘉言深吸一口气，然后说：“还在生我的气吗？”
夏栀微微侧仰看向旁边的人：“我生什么气？”
顾嘉言轻声说：“我没能赶去医院看你。”而后他补了一句，“你跑一千米的时候也没在终点等你。”
记忆被拉回昨天，她停下脚步，语气平静：“我没有生气。”
顾嘉言也停下脚步，微微俯身：“那为什么今天早上要走那么早？”
夏栀沉默。
顾嘉言：“为什么今天拒绝戴我的帽子？”
夏栀依旧沉默。
顾嘉言继续说：“为什么中午明明可以拒绝林时的邀约却答应了？”
夏栀此时反驳：“不是我答应的，是西柚答应的。”
顾嘉言追问：“那上面两个问题呢？”
夏栀沉默。
顾嘉言抬手轻轻将她脸颊的刘海挂在耳后，指尖触碰到女孩儿柔软的耳垂，他轻轻捏了捏。
在顾嘉言轻捏住她耳垂的那一瞬间，夏栀浑身像是被触电一般，浑身酥麻，令她僵住，脑子发懵，心脏乱跳。
她听见顾嘉言说：“不管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但你在怪我是真的，所以。”
顾嘉言的手滑到夏栀的下巴处轻轻勾起，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颚，温柔轻哄：“我错了，别躲着我，我真的，也会伤心。”
夏栀瞪大了眼睛看他，瞳孔微微颤动彰显她此刻的紧张，心脏那狂乱的节奏令她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她吞咽了一口唾液，就这么被他捏着下颚，然后眼睁睁看着顾嘉言的脸一点一点在她眼里放大。
就在两个人唇瓣即将相贴的时候，顾嘉言倏而停住，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可以吗？”他说话的气息喷洒在夏栀脸颊。
怎么在这个还寻求她的同意啊，夏栀脸上迅速泛起了红晕，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准备偏过头往后退时，顾嘉言又说了一句，“算了，你一定会拒绝。”
夏栀以为他会就此罢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处忽然传来微凉且柔软的触感，她整个人神经迅速紧绷，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蓦然炸开。
顾嘉言离开，顺势松开勾住夏栀下颚的手，他弯着唇：“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夏栀此刻整张脸爆红，明明是她吃亏，怎么还成他的赔罪了，她低下头转身往前走，丢下一句：“明明是我吃亏。”
顾嘉言在后面听见夏栀软糯的声音，瞬间有点后悔刚刚的心软，就应该直接落在唇瓣中心。他勾起唇角走在她后面，声音慵懒：“不吃亏，也是我的第一次。”
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解释。
夏栀捂着脸正准备跑回家，就被后面的人拽住胳膊：“别跑啊，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吗。”
夏栀依旧捂着脸，但身体已经被顾嘉言拽回他旁边，“不想。”
她一口否决，原本以为顾嘉言会放过她，结果她听见那人说了一句，“那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夏栀将手放下，低着头不看他，软声道：“回去晚了，外婆，会说我的。”
顾嘉言拽着她的手腕：“这不是在送你回家吗？”
夏栀瞥向旁边迈着龟速的人，她说：“照你这速度，起码还得一个小时才到家。”
顾嘉言懒散道：“这不挺好的，能多待一会儿。”
夏栀彻底败了，她没继续说话，只是抽回自己的手腕，跟着他的步速走在旁边。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亮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辉。
小区里路灯昏黄的灯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两人的身影在光影中时隐时现，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轻柔的晚风如同一个温柔的怀抱，悄然拂来，温暖而不炽热，轻轻抚摸着每一寸肌肤。
今晚的月色真美。
风也很温柔。
……
另一边陈西柚和蒋飞沉下车后，陈西柚就带着蒋飞沉去超市买了三罐易拉罐装啤酒，她将一瓶递给蒋飞沉，两瓶自己拿着。
蒋飞沉看着手里的瓶酒，他说：“今天刚说过，未成年不准喝酒，谁喝酒就到栀妹面前认错。”
陈西柚已经自己打开一罐瓶酒坐在台阶上喝了一小口：“你不说我不是说，栀栀自然不知道，好久都没喝了，你放心，这是啤酒，喝不醉的，而且我只买了两罐。”
啤酒喝不醉，蒋飞沉有点不敢想，这是从一个女孩儿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无奈地拿着啤酒坐在她旁边：“我第一次见一个女孩子这么喜欢喝酒。”
陈西柚又喝了一大口，然后说：“酒精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快乐很多啊！”
“你快乐吗，蒋飞沉。”
蒋飞沉心里：他怎么觉得，陈西柚已经醉了。
他叹了口气：“快乐。”
陈西柚否定他：“你才不快乐呢，他们都说爱笑且大大咧咧的人，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蒋飞沉将啤酒放在一边：“那我可能是那个特例。”
陈西柚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猛灌酒。
蒋飞沉想制止，但却被陈西柚用胳膊挡住，他又怕伤了她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胳膊，又想制止她喝酒，还是第一次感到有几许无力，最后也没继续挣扎，任由陈西柚胡来。
他想着，反正就在她家小区门口，一会儿等她喝完了直接送回家去就好了。
但他没想到喝完第二罐的陈西柚直接抢他那罐没喝的啤酒继续喝，蒋飞沉没抢过她，他看着自己胳膊上那一排深深的牙印，眼里冒出几丝星火。
这祖宗每次都咬他，且每次都用尽全力，丝毫不留情，蒋飞沉真是被她搞得没有半点脾气了。
陈西柚喝完后，将三个易拉罐瓶子抱起来往垃圾桶面前一站。
蒋飞沉怕她摔了就跟在她后面，结果他发现陈西柚只是站起来摇晃了几下，其余的路走的很平稳，如果忽略她身上的味道，可能的确看着就像一个正常人。
陈西柚伸出手指向不可回收，又指向可回收，她出声：“我该丢进，可回收里面！”
蒋飞沉挑了挑眉，他刚还想着，她可能没喝醉，因为还知道把易拉罐丢进可回收垃圾箱里面，然后他就看见陈西柚抱着三瓶易拉罐往不可回收那边挪过去。
蒋飞沉轻轻抚了一下眉心，伸手拉住她，给她转了个方向：“可回收在那边。”
“哦。”她走过去一个一个将易拉罐丢进可回收垃圾箱里，最后还冲着被丢进去的三个易拉环说了句：“下次见。”
“……”
蒋飞沉见陈西柚转身看向他，“你怎么不和它们说‘下次见’。”
蒋飞沉眉心猛跳，上下动了动喉结，艰难道：“下次见。”
陈西柚满意点了点头，她走在前面：“回家咯。”
“……”蒋飞沉摸不清陈西柚现在到底是否清醒，他追上去走到她旁边。
只不过刚走到她旁边，陈西柚就突然停下，她皱着脸：“我胳膊疼。”她举着胳膊到蒋飞沉面前。
蒋飞沉先是来了一个急刹车，然后又看眼陈西柚的表情，他真的是信了陈西柚的“鬼话”，他轻轻捏住陈西柚的胳膊肘，“这里吗？”
陈西柚点了点头，她说：“腿也疼。”
蒋飞沉看向她的腿，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具体是哪疼，就听见陈西柚继续说：“眼睛也疼。”
“鼻子，耳朵，嘴巴，脖子，脚都疼。”
“……”
他此刻才意识到，陈西柚是故意这么说的，并不是真的疼，他松开她的胳膊。
陈西柚说：“你背我回家，我全身都疼。”
蒋飞沉闭着眼睛，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每次都会在陈西柚耍“酒疯”的时候异常后悔没能从最开始就阻止她喝酒。
“陈西柚。”
陈西柚：“到！”
“……”
蒋飞沉：“自己走回去。”
陈西柚低着头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她又停下：“我们来玩石头剪刀布，你要是输了，你就背我回家。”
蒋飞沉十分无奈，但还是配合她，连输几把后的陈西柚已经被蒋飞沉骗着走到了小区门口。
然后陈西柚不干了，她坐在小区门口一进去的假山前：“你不背我，我就在这儿等我哥哥回来背我。”
蒋飞沉站在她前面：“你哥在家等你回去呢。”
陈西柚托着脸：“我等他过来。”
“……”
蒋飞沉又试图哄着让她自己往家里走，但陈西柚不上当了，最后实在没辙，妥协背她回家。
陈西柚安分趴在蒋飞沉背上，她在他耳边说：“蒋飞沉，我想留在南城。”
蒋飞沉偏了偏头：“为什么想要留在南城？”他顿了顿，试探道，“因为，姜骆？”
他感觉到背上的人在他肩膀处摇了摇头：“因为我哥哥，栀栀，你，还有那个高冷的顾嘉言，都在南城，我一个人在京西，会很孤单。”
蒋飞沉心里微微松了一口，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放松，他轻声说：“那我去陪你好不好。”
背后的陈西柚没了回应，似乎已经睡着，蒋飞沉背着陈西柚到了家里，将她交给陈南梨后离开。
他走在路上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