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分是 17:25,第一局被大比分拿下。
我坐在场边,指尖缓慢摩挲着排球,粗糙颗粒一下一下贴上掌心。空气闷着,一层无形的厚压笼在每个人头顶。
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有人垂着头,背微微弓着;有人死盯地板,双手插在膝间,指节泛白。动作不同,但都透露着同一个结果
——场上的对抗不在同一个维度。
并不只是输球后的沮丧,更像是集体默认了一件事:
我们没什么胜算。
我手指收紧了些,视线越过网线,落到井闼山的阵型上。
他们的排球干净得像算法,没有半点多余动作。佐久早和古森的配合,像是提前写进了系统指令里,运行时零延迟、不容干扰。
面对他们,就像试图破解一台构造严密的高性能主机。强攻打不穿,拖延反被吞。
但——任何系统都有优先级判断。
我注意到,佐久早在某些瞬间……会短暂停顿。
例如球权变更的混乱边缘、角度被迫压缩后的网前,或当落点出现不确定性时——他并非退缩,而是对“干净区域”的一种本能偏好。
细微得几乎看不见。但在高速对决中,只要有一步迟疑,半拍犹豫,就有可能撬开一条缝隙。
我脑中开始描绘路径图,将这些零星判断拼进音驹的打法。
我们不是擅长硬碰硬的队伍。但如果换个方式——
用极限防守耗光对手的进攻体力,用不倒地的接球打乱他们节奏,一次次重置场面。
持续、稳定、有序——像一场消磨战。
思路逐渐成形,结构紧凑,逻辑闭环。我把球搁在膝上,手掌撑着站起,准备将这条路径翻译成语言。
身体刚起一半——
“大家,集合一下。”
小黑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懒洋洋地,语调却在静默里格外清楚。我顿了下,转头看他。
他站得笔直,一手搭在膝盖,一手在半空晃了晃,招呼队友靠近,脸上是轻松的笑。
那种看起来毫无压力,实则早已把全场读完的表情。
“黑尾前辈,您有什么指教?”山本语气严肃,但表情仍残留着输球后的挫败。
“不是我。”小黑笑着摆头,一只手毫不客气搭上我的肩,“我们的大脑上线了。”
我偏了偏肩膀,试图把那只手推下来,他却根本没打算松。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见他完全不理我,我只好开口:“刚才夜久提到的接球经验,大家记得吧?”
队友们转头,动作慢半拍,像还卡在第一局的疲态里。
我站稳,声音不大,却够清晰:“我补充几点。”
“佐久早的扣球旋转麻烦,但比起山本或木兔这种类型,他的力道不算最强。”
说到这,我眉心轻蹙一下,脑子里闪过几个旋球扭出角度的画面。
“不过更关键的,不是他的球,而是井闼山的战术。”我顿了顿,接着说,“他们的组织结构看似完善,实际依赖性过高——核心集中在佐久早一个人身上。”
“他们的二传经验不足,当攻手准备不足时,也会强行分球给佐久早。这几球的落点,明显好接。”
“没错。”夜久立刻接话,表情亮了些,“有几球确实比想象中简单。”
我点头,“副攻存在感低,节奏又太依赖主攻,一旦出错,很难转换。”
说到这,我目光短暂扫过黑尾,他正靠在柱边,等着听我说完。话还没出口,他就笑了,像早就知道我要讲什么。
我收回视线:“我们不靠单点进攻,而是用每个人去撑起节奏。”
“只要拉长回合、稳住防守,逼他们开始错拍——系统再强,也会出错。”
山本皱着眉,小声嘀咕:“所以……我们要用持久战跟他们耗?”
“不是耗,是拆。”我低声回,“一颗颗零件松动,他们整套运转就不顺。”
小黑适时开口,冲山本一挑眉:“他说的是用脑子赢球的意思。”
我轻咳一声,继续道:“对我们来说,拖得越久越有利。接球、落地控制、传导路线——每个细节都能转动场上的节奏。”
我朝对面抬了下下巴,“尤其是古森——他们几乎把主要的一传都丢给他。”
“接再多也会累,”我轻声说,“那只柴犬再擅长接球,接多了也会有需要吐舌喘气的时候。”
我没笑,只是平静陈述。身边安静了几秒,没人开口,但队友们的神情已然不同。
夜久握紧膝上的球,山本挺直了背,连刚刚还靠在墙边的小黑,也换了个姿势站稳。
我低声补了句:“每一个人,都是节奏的一部分。接好球,维持住,让他们开始出错。”
“一起把球接好吧。”
话音落下那瞬间,空气像停了一秒,紧接着——
“哦!!!”
一声炸裂般的齐喊响起,混着鞋底刮地与呼吸交错,仿佛重新接通了全队的回路。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点,耳边嗡嗡响。
『状态增益:士气提升。』
至于小黑,我没多说。我们都知道,他会把防线守好。
灯光明亮,场馆回响着胶底鞋与加速的心跳。球场边界清晰,空气热得逼人。
我走上发球区,刚穿过球网,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研磨,你刚刚讲了什么计划?能不能爆个雷?”
古森在另一边朝我笑,像平常一样随口搭话。他眉眼弯着,语气随意,看不出多认真。
我停下,回望他,语气平稳:
“要是我告诉你,不就成内鬼了?”
说完,我转身,一边走一边丢下一句:
“不过放心,是足够打倒你们的战术。”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跟热气和噪音混在一起,虚虚实实地飘进耳朵里
在掌心翻转,皮面粗糙,触感干燥。主裁哨声一落,我将球高高抛起,瞄准前排的佐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