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管她拿窃听器干什么,她也不会问贝利尼的货源,和他请假去做什么。
贝利尼一听,不再艰难地装稳重,笑容立刻就绷不住冒了出来。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发量充足的宛如大捧火焰,在头上颤颤的。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樱川鹤子也伸出手,将拳头搁在他手心,然后迅速收回。
贝利尼低头一看,是他当初放的另一个窃听器。
“哈哈,”贝利尼挠挠脸颊,“忘记我放了两个了。”
樱川鹤子把第三个窃听器砸过去,贝利尼:“……”
他一走,樱川的脸就垮下来了。
这家伙能力这么堪忧,是怎么混到代号的。
这么想着,樱川鹤子突然后悔跟贝利尼交易了。他别做事漏出马脚,把她给连累了。
波本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她在唉声叹气。
瞥见沙发上的凹陷,波本脚步一转,坐进一旁的椅子。又随手把簿子粗鲁甩到办公桌上:“这么不想看到我,就把这个赶快填了。”
樱川鹤子拿过一看,是成员做任务之前必须做的心理评估。
行动组最近没什么特别任务,也没有别的心理评估的情报组成员,那么波本的任务大概率又是和卧底名单相关了。
“我是医生,我会履行自己的职责,大人。”樱川鹤子翻开簿子,拿起笔,才抬头朝波本笑了笑:“而且我叹气不是因为不想见到您,而是贝利尼大人。”
波本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脚尖,微抬下巴示意她快开始,“不要废话了。”
樱川鹤子低头腹诽,死装男,外面多的是医生。装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倒是不要走进她的诊室啊。
樱川的职业操守决定了,无论她的内心多么火山喷发,表面还是无比的和煦体贴。
“好的,接下来有几个问题。您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有觉得头晕恶心反胃,心情沉郁,身体乏力的情况吗?”
波本放下二郎腿,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有。”
“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心情沉郁。”
樱川鹤子:“……”
波本看到她变了色的脸,微笑起来:“你怎么不写,难道这不能算吗?”
“那一看到苏格兰就头晕恶心反胃,算不算?”
你们两个今天是来耍老娘的吗!草。
樱川鹤子:“……您别开玩笑了,还有别的情况吗?”
波本收起笑容,“别的没有。”
“那么您最近睡眠情况怎么样,入睡时间,睡眠质量,清醒次数呢?”
波本耍了她一次后,第二次显然配合多了:“一般,8h左右,中间偶尔醒一次。”
他是猪吧,这睡眠质量比情报组其他人好太多了。
这就是当领导的权力啊。
樱川鹤子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您最近有注意力分散的情况吗,经常还是偶尔?”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流畅作答的家伙在这个问题下停顿了几秒,明显是在思索,眉头皱得紧紧的。
樱川鹤子不催他,用钢笔在废纸上漫无目的地写写画画。
就在如此安静的时刻,一阵急促的铃声扩散开来。樱川鹤子看了眼手机,是诸伏景光打的电话。
她挂断电话,快速地回了条短信。
“我最近,”波本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诊室窗边的灌木上,“确实经常注意力不集中。”
樱川鹤子挑挑眉,“那您是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又是一阵急促且突兀的铃声响起,直接打断了波本的声音。樱川鹤子把电话按掉:“不好意思,您继续说吧。”
波本觑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我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像阳光一样,或者草地,总之都是模模糊糊的,你不用记。”
樱川鹤子点点头,迅速地在评估表上勾选,最后写上一段诸如‘结果良好’之类的套话,签上名字,站起来双手递给波本:“评估已经结束了,大人,后面一部分您需要上楼做体检。”
波本没接,只是鸢紫色的瞳孔闪动着一点微光,他疑惑地说:“不是你负责?”
樱川鹤子提醒他,“我是心理医生。”
波本翘起二郎腿,“我记得,你上个星期也接了外科医生的工作?”
樱川鹤子懂了,他又皮痒了。
她和善地微笑:“是的,只是我并不会体检。”
波本站起来拍拍手:“找个助理不就行了?”
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面还属于情报组医务部,樱川鹤子也没办法忤逆他。更何况,她也很想知道波本的心思。
樱川鹤子拿着评估本,跟着波本一前一后离开心理组,走进电梯。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狭小的空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樱川鹤子侧着头,通过模糊的金属观察波本。他今天没穿黑风衣,浅蓝衬衫最顶上的两个扣子开着,中间卡着一副浅灰墨镜。深蓝的熨烫过的西服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色彩是精心搭配的渐变,款式是,嗯,莫名骚包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奇怪吗,樱川鹤子笑着想,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虽然两人的位置对角,但电梯就这么大,这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也是两人气氛最平和的一次。
但总有事情要打破这种平静。
“电话打了五次都不接吗?”波本直视着前方,话是对她说的:“谁打的?”
樱川鹤子要挂断的手停下来,既然他非要问。
“是景光,”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他说了正在工作,待会才能接。”
金发男人沉默了半晌,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既然他这么着急,你为什么不现在接。”
樱川鹤子再看他一眼,用手捂住话筒,接听了电话。
因为电梯空间实在不够大,波本即使不想听,也能听到那边传来苏格兰恶心至极的声音。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只是听到苏格兰的声音,就头晕想吐。
苏格兰在抱怨她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工作有他重要吗之类的蠢话,樱川鹤子压低了声音在安抚他。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樱川鹤子走出去,但放慢了脚步,等到波本反应过来,她已经和他拉开了不小的距离,慢慢停在原地不动了。
波本胸口涌上来一股烦闷,他抱臂转身看向樱川鹤子,斥道:“你到底在磨蹭什么。”
谁知道樱川鹤子却朝他摆摆手,大步转回电梯。
波本瞳孔一缩,想也没想地冲过去,把她从电梯里拽出来。
樱川鹤子挂断电话,发现挣不开他,只能焦急地解释:“抱歉波本大人,景光他需要我……您还是换一个医生体检吧,我现在要离开了,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
她看也不看他,眼睛只盯着手机,脸上是真情实意的,无比生动的关切,比面对自己时的虚伪假面要真切无数倍。
一瞬间青筋便爬上波本的额头,在皮肤血管里鼓动叫嚣着。他的眼眶和眉骨如同火烧一眼胀痛,眼珠更是酸疼充血。他咬着后槽牙,挤出每一个字,“我让你走了吗。”
樱川鹤子张嘴要说什么,此时手里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波本应激似的瞳孔收缩,一把夺过手机,扬手重重摔在电梯门上。
咔嚓一声,墨绿色的手机四分五裂,碎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