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川鹤子发了一阵脾气,但波本早就意识到会有这一幕,没有什么表情。他一站起来,身上的汤汤水水顺着衬衫淌下去,在地上汇成一条肮脏的小溪。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除了血就是油污。波本掸了掸衣服,把豆芽从衣摆上抖掉。
樱川鹤子看着他默默收拾残局,心想他要感谢幸亏寿喜锅是温的,不然他现在可不能活蹦乱跳的。
而他一言不发的模样,给了樱川鹤子一种他在包容她的坏脾气的错觉。就像很多婚姻里,丈夫用沉默把妻子逼到歇斯底里,再通过收拾残局,让妻子产生愧疚。
但樱川鹤子不吃这套,她现在看到波本就烦,转身上了楼梯。
两个人轮流发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提炼不出来。她还是没弄清楚波本对她的猜测。
樱川鹤子很厌恶这种摸不定,但一直存在的危机感。
她静静盘坐在床铺里,听到波本打扫碎瓷片的声音,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她又听到浴室响起水流声。
樱川鹤子的目光漫无目的在卧室里搜索,落在绣球花上,走了过去。
这好像是无尽夏?
樱川鹤子对花没有一点研究,但这种花,她在樱川家的院子见过。一大丛一大丛像一颗颗肿瘤,侵占花园的每个角落。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客厅里放的也是这种花,有什么含义吗,还是只是波本单纯觉得无尽夏好养活。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障子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波本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浅蓝色的衬衫搭配一条白色条纹束脚裤,全部头发向后拢着,嘴唇还泛着苍白。
樱川鹤子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他一天吃几本杂志,做作得可以。
“浴缸没人用过,水放好了,”波本见她不搭理自己,主动开口:“泡澡可以放松一下。”
樱川鹤子声音平静:“滚。”
波本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睡在隔壁。”
樱川鹤子一动不动地维持人设,才不管他是不是要跟自己玩纯爱。
感受到她沉默的抗拒,波本垂下眼睛,后退了一步,合上障子门。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墙壁之外。
樱川鹤子低头瞥了一眼自己,她现在也不比刚才的波本干净到哪里去,身上全是他的血,黏腻暗红,就像被他的气味整个裹挟住了,让她难受得要命。
*
细碎的阳光穿过彩窗玻璃,折射到她脸上,樱川鹤子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在哪。
等意识回笼后,她立刻臭下脸。
谁说的睡一觉烦恼就会消失,这世界还是那么操蛋。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搓搓脑袋。以前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她也会一觉睡到大天亮,但绝不是现在这种,受困于人的感觉。
似乎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门外传来脚步声。而后,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可以吃早饭了。”
樱川鹤子又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虽然有预感波本今天会留下来,但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一阵心烦。
樱川鹤子一把撤掉被子,光着脚走过去,一把扯开障子门,冷眼盯着波本:“把饭端上来。”
她的动作太突然,波本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到她身上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那你稍微等一会。”
只是找茬的樱川鹤子:“……”
“还有别的事吗?”波本看她久久不说话,问道。
他似乎没有睡好,眼下有浓郁的青黑,脸色也不太好看。大概是因为伤口太痛了吧,他不得不早起重新包扎。
就这样还能一大早起来做早饭,即便是再心冷的人,可能都会感受到一种触动,但樱川鹤子只觉得好笑。
关她什么事,又不是她拿枪逼他做饭的,他自己心甘情愿地犯贱而已。
但樱川鹤子配合他的演出,装出一副失语的样子,然后移开视线,“别烦我。”
波本的眼神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几刻,笑容显出了几分清爽和温情来,“好吧好吧,我现在就走。”
吃完饭,两个人又在同一片空间安静地坐了一会。波本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了一个电话,到书房去了。
樱川鹤子回到卧室没多久,她就听到了外门打开的声音。
她打开卧室的窗户,没有在外面发现波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