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只感觉指尖仿佛被燎了一下,如果不是戴着手套,那团火就要顺着手指一路烧到手臂上去了。
琴酒猛地甩开她,“你在干什么!”
樱川鹤子被他毫不留情地挥开,失去支撑,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没了动作。积蓄的污水溅上琴酒的裤腿,斑驳污渍让琴酒心情越发糟糕。
他后退一步,冷眼看她从地上爬起来,被污水侵染的暗金色长发,就像一丛小蛇,可怜地蜷缩在她身上。而她本人低垂着脑袋,好像意识不到脏污,半跪在地上。
看着她这幅狼狈脆弱的样子,琴酒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思及她消失的疑点,琴酒伸出手,张开手掌按住她的额头,强迫对方抬起头看着自己,“你从哪里跑出来的?”
说话间,他的大拇指和中指抵住樱川鹤子两个太阳穴,凹陷的骨头正好卡住指腹。食指则轻轻地点击着额头,一下一下的。
皮质在皮肤上传达出干涩的触感,男人只是虚握着,就掌控住了她最为脆弱的地方。
而她也一点不怀疑他的力量。
头顶是蓝到发黑的天,雨线直直砸下来,砸进她的眼里。樱川鹤子克制着牙齿的紧绷,避免带动太阳穴的蠕动,“……一座山。”
她难受地眯起眼,雨水从她眼角和眼尾分散坠下,“我从一座山里逃出来的。”
琴酒微微转动手腕,宽大手掌便覆在她的脸上,遮掉雨水,“继续说。”
见樱川鹤子似乎无从说起,琴酒冷声道:“哪里的山,你这几天又在哪里?”
“……八重岳,那里是八重岳。”女人说:“我在山里的安全屋……”
组织的安全屋遍布全日本,琴酒并不觉得稀奇,但这话透露出的意思,不得不让琴酒警惕,“谁把你从组织带出去的?”
在他的注视下,樱川鹤子的眼皮不停地颤抖着。最后,似乎是对琴酒的恐惧战胜了全部的情绪,“……波本。”
“把我带走的人是波本。”
扣在她额头上,用来挟制她的手掌轻微地偏移,这让樱川鹤子也得以窥见这一瞬琴酒的心理波动。
尽管此刻他依然面无表情,但突然之下,身体反应无法作伪。
——波本没有联系琴酒。
樱川鹤子又是一阵意想不到,波本和琴酒之间的隔阂比她想得还要大。即便没有她的挑拨,没有她在公寓里的那一番表演,他们迟早也会爆发矛盾。
白蚁侵蚀堤坝,也只需要一道小小的细缝。樱川鹤子现在就要把这道缝隙撕得更大一点。
她垂着眼,一副烧得神智昏沉的模样。她是真的发烧了,自从离开公寓,她就一直在淋雨。
久久没等到琴酒归来,伏特加下车一看,震惊道:“大哥,这是……”
他的声音把琴酒从思绪里扯出来,他收回手,“把她弄上车,回基地。”
伏特加也来不及震惊,蹲下去架起樱川鹤子的胳膊,硬是把她扛起来塞进车后座。
琴酒嫌弃地看着他湿漉的肩头,“你也去后面。”
伏特加委屈照做,又听到琴酒的声音响起,“你怎么逃出来的,波本在哪?”
知道这话不是问自己,伏特加拽起樱川鹤子的胳膊,拍拍她的脸,又重复了一遍。
刚才已经昏迷的樱川鹤子:“……”
她斜靠在伏特加身上,因为痛苦,每讲一句话,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呼吸。但车里的两个男人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伏特加更是一个劲地催促她快说。
樱川鹤子喘了一口气,“……我拿了钥匙从公寓跑出来。外面就是八重岳,下山之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因为没带钱被赶下去了。”
伏特加非常不留情地笑了一声。
樱川鹤子闭了闭眼,假装没听到。
琴酒:“波本没有追出去?”
“他被我拷住了。”
琴酒蓦地转头看她,发现她不是在胡话之后,竟然笑了出来。
哈,难怪波本接到电话时,是那种语气。猎物不仅逃脱,还把猎人推进了陷阱里。
琴酒的笑声很短促,只两三声,但也能窥见他高昂的兴致。
凭着这点兴致,在回到基地之前,琴酒没有再审问樱川鹤子,她如愿地陷入了昏迷。
*
事情远没有她说得那么简单,远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概括。
当时她拿走钥匙,忽略波本高声婉求走出门。领域里的季节混乱无比,她很少在夏季见到这么持续的大雨。
视线穿不透屋檐的雨帘,远处的山林黑成模糊的大团,铺天盖地朝她压过来。风被雨吸走全部热量,从衣摆、裤脚钻上来,也带走身上的热量。
樱川鹤子缩着脖子,撑伞在公寓四周转悠,重点观察脚印。
这座山上没缆车,她也没见过波本把车开上来,大概率还是有别的路。
转了两圈之后,樱川鹤子终于在后门的台阶下,看到一个没有被冲刷掉的脚印。
她伸脚比了一下,应该是波本的。
沿着脚步反推过去,樱川鹤子一路往外围走,在灌木围墙的角落,看到了一个地窖入口。
地窖没有上锁,她掀开铁板,用手机往下面照了照,嵌在墙里的铁梯上有几个泥巴脚印。
她顺着梯子爬下去,这里是一个甬道,似乎早被废弃,照明系统完全没用了。樱川鹤子只能拿手机当电筒用,往深处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意识到这是一条笔直的路,没有一个弯。
原地休息了一会,她又继续走,又是一个小时,道路来到了尽头。樱川鹤子爬上梯子,掀开盖板,观察外面的环境。
眼前有一座木屋,屋外停着波本的白色马自达。四周还是树林,但明显稀疏很多,应该是到山下了。
樱川鹤子松了一口气,推开盖板正要翻出来,一双腿从天而降,站在她面前。
“看来你自己就能跑出来,不用我救你啊。”
雾沉沉的天突然窜出一轮白绒绒的太阳,樱川鹤子眯着眼认出了他。才站直身体拍拍肩膀上的雨水,上下打量五条悟。
很快就把五条悟看毛了,抱着手臂不满道:“……你干嘛?”
樱川鹤子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