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看着她,妥协道:“好,去东宫。”
殿内只剩下皇帝,穆王和山月。穆王扯去重甲,哄一声扔在地上。他坐在皇帝身边,金丝楠的圆凳,对他来说太小了。
“我头发都白了,还给我弄这一出!”
皇帝听了,抓着穆王的手哭起来。山月想,怪不得他从不怀疑,这德行和李溋真的很像。
穆王轻轻摸了摸皇帝的头发,皇帝和婉儿青梅竹马,他小时候常常溜去将军府,和穆王关系极好。甚至穆王比忙碌的先帝更像父亲。
“别哭了,先解决这团乱麻。”
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山月,山月道:“王爷,你似乎提前知道。”
穆王道:“本王一入京,就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写了当年的秘密。本王去问了芸儿,她……她承认,舒言扬是婉儿交给她的。”
芸儿是穆王大女儿。密信是谁给的,山月想也不用想。
穆王道:“师祖,当年你说玉匣宫永远支持李溋,那个时候,你知道他不是真皇子吗?”
山月:“李溋是我的徒弟,我必须保护他。”
她没有承认,也等于承认。
山月:“陛下,你听见了李溋的请求,他没有继位的野心,一心只想离宫。我们不能让天下人知道,灵中境由一个假皇子执掌。
“他不是你的孩子,可是这么多年,为灵中境殚精竭虑,换来天下太平,换来陛下的安生日子,这些都不是假的。宫中皇子撑不起江山,就算给舒言扬正位,他也是我的弟子,在我身边的时间比李溋好多。我了解他,和李溋的差距,不止九年的风沙,短时间内他能做到吗?若他坐不稳皇位,灵中境必定再起战乱。陛下,玉匣宫是太祖所立,一切为了灵中境,为了李氏江山。”
见皇帝犹豫,她温声道:“您对这个孩子有愧疚是不是?现在便是弥补的时候。不是非要见血,才能解决这件事,只要不混淆李氏血脉。”
皇帝沉默了很久,他心里明白,真的闹大,眼前这位不一定站在自己这里。她说得对,舒言扬就算正位,从来没有磨练过的人,怎么争得过在军队、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李溋……到时候血脉没有换回来,灵中境改朝换代,他就是亡国之君!
想到这里,皇帝后背都是了,他一向怕麻烦,此时颤抖着,点了点头:“阿……李溋他……”
山月道:“他不会反,若他反,本座亲手绞杀逆徒。”
这句话说给皇帝听,更说给穆王听。皇帝在穆王安心的目光下,点头道:“朕信师祖……”
走出万寿殿,山月第一次觉得,时间那么长。
有人站在殿外,听见动静,回头道:“灵中境总是下雨,从前我听得心烦,如今却觉得这雨声让人心安。”
山月细细审视眼前的人,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道:“是师尊忽视了你吗?”
舒言扬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师尊,您为我说话了吗?”
师徒两隔着几层台阶,好像千山万水,山月:“你父亲要见你。”
她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万寿殿。脚步越走越快,忽然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开,闪电滑过天空,长廊的尽头,高挑的身影站在那里。
他依然穿着那件朱色朝服,只是全都湿了。
山月的走变成跑,她拉着李溋道:“跟我走!”
李溋低声道:“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山月:“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换衣服出宫!”
李溋不走了,抓着她的手停在原地,山月也停下脚步,她回头抱住李溋:“对,我一直都知道。”
李溋:“原来这就是秘密……所以你不许我下山,总让我在储君和穹顶之间选。所以限制我的灵力……不让人皇剑魄认主……所以白令海要杀了我……那天,你说为了他才带我走,原来都是真的。”
他的声音被雨幕打碎了,山月:“……我只是不想让你应誓,那句预言的后半句,人皇剑魄、颠倒乾坤,如果你真的是人皇剑的主人,那……那这句预言就会验证在你身上!”
李溋:“我只是个替人挡灾的替身,诅咒不属于我!”
他哽咽道:“我不稀罕做什么太子……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我很听话的……”
山月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没有为了别人带你走!阿溋,你现在不能留在这。”
李溋却道:“我不走。”
山月:“你自己也说了,四邻服的是你。穆王对你有感情,更怕军中哗变。可你打仗时总戴面具,大多数士兵都不知道太子真正的模样,如果……”
她顿了顿,面具面具,母亲的爱变成了杀他的刀。山月捧着他的脸,温声道:“你不走,时机到了,他们一定会对你下手。无极宫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棋子……言扬以为自己入局了,赢了,殊不知他也是替人做嫁衣。师兄不要他,只要他的后代。你先离开好不好?我……师尊会来找你。”
视线已经模糊,可李溋依然固执道:“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