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启蛰离开后,睐儿走到了房间面前。
推开房门,他看见里面的人稍微侧过头后又转了回去。
竹青的袍子应该是新换过的,松垮地挂在那人身上。
刚梳过的头发又被揉抓凌乱,他就那样耸肩弓背地坐着。
顾眇?睐儿默默念过一遍这两个字,心中不禁泛起冷笑。
可真是一个有趣的名字。
*
入夜,睐儿捧了琵琶立在庭院里。
想起在风月场上的引逗调笑,他从来都是得心应手的。
如今被要求去伺候一个疯子,这又要如何应对?
他现在是知道肖少卿在着急什么了。
芙蓉帐、温柔乡,这人是打量着让自己用身体去点燃顾眇的求生欲。
肖启蛰,你真是给我找了个好活!
踱着步子又到了那个房间之外。
月色溶溶,眼前的房门依旧紧闭,灯也未掌。
睐儿蹙眉,美目翻白,朝着那个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转身坐到园中的石凳之上,念及教坊的觥筹交错自在随性。
一股无名火噌地直冲颅顶。
按弦推指,金戈裂帛的声音骤起。
姓肖的你真不是个东西,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纤指翻飞,捻挑划拨,铮铮琴音倾泻而出。
那个什么顾眇不仅疯还呆傻,一靠近就瑟瑟缩缩的。
什么玩意儿!
又想起现下的处境。
原以为终于脱离了千人枕的腌臜地界。
原以为肖府会是个不坏的归宿,细心小意地顺着肖启蛰的脾性就好。
从未料到向来恃重的美貌如今却要对着一个瞎子。
还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瞎子!
如今纵有千万般的手段,又如何使得出来?
琵琶声逐渐放缓,弦弦掩映,愁绪丝丝。
睐儿手上不停,双目却望向远方。
围墙之外隐约可以看见绽开的烟火。
是了,今日是教坊的游湖会。
若不是被赎,最华贵的那艘画舫该是自己坐的。
如今又便宜了哪一个?
低眉叹息一声,睐儿抱着琵琶起身。
转头就看到那个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扇。
借着月色,可见一个模糊潦倒的影子。
那影子立在窗前,仿佛往自己这边看。
怎么,疯子不疯了?
睐儿面向窗户,手指在琴弦上拨动,情欲绵绵的曲子响起。
影子动了动,将头微微歪斜,好似在疑惑。
睐儿手上弹奏不断,朝着那人款步走近,到了窗下果然看见他杂乱头发下紧蹙的眉头。
“顾先生也爱听琵琶?”
睐儿这一句话说得婉转刻意,寥寥数字恨不得转上几百个弯儿。
眼前的人神色一变,慌忙间就要转头,衣领却被他一把揪住了。
“怎么,我是猛虎妖怪不成?”
睐儿言辞带怒,说得一句却又想起肖少卿的吩咐。
他松开手,轻而又缓地抚平扯出的褶皱。
将染了丹蔻的指尖轻点在对方胸前,不急不徐地画着圈。
“长夜漫漫,先生既识风月,何不春宵一度,共赴巫山?”
这厢说得含情带痴,顾眇却忙不迭把人推开,随后迅速关上了窗户。
“你这人什么意思?”睐儿骂道。
伸手却已经推不开窗户,他只好忿忿地走到门口。
呼地一声推开门,那人已经坐到了软垫之上。
“顾先生——”睐儿放缓了声音,低身挨了上去,对方却只顾着往远处挪。
眼见得他就要从软垫上掉下去,睐儿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一用力,后者手忙脚乱地朝他这边跌了过来。
睐儿唇角一勾,另一只手轻轻把琵琶放好,同时顺势往后倒,将顾眇禁锢在了自己身上。
对方惊呼一声,连耳朵尖都红了。
这一抹绯红着实可爱,睐儿轻笑一声,抬头将唇靠近这人的耳垂。
还未等进行下一步动作,肩膀忽然被人按着往下压,毫无防备之下,睐儿重重地往后跌去。
这个疯子手劲儿还挺大,睐儿撑起身子吃痛抚上肩头,眼见得顾眇趁机躲出了老远。
“公子自重。”
说话的嗓音干涩沙哑,应该是久不开口了。
“自重?”睐儿嗤笑一声,腾地站起身走向对方。
“你让我自重?”他一步步贴近,“你告诉我,我如何自重?”
被逼到墙角的人忽而叹息一声,在睐儿的耳边低声开口。
“公子奉命行事,万般努力后皆不成方才有离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