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又仔细思考了一下,两个人说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过了五六分钟,南柯顺着人流歪头夹着手机用身份证刷开闸机进站,一向急性子的他少有地没有催促江行舟。
等他上电梯了,才重新听见江行舟的声音。
他重复了一遍秦沂的话,觉得这样秦沂应该没理由再怪他了:“他没死,只是差点死了。”
南柯努力理解这句话,翻来覆去在嘴边重复了两遍,心中的石头也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差点死了,好像并没有幸运到哪里去。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一下,南柯轻声问:“我.......我该高兴吗?”
江行舟也跟着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
南柯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是和江行舟说话还是安慰自己:“嗯.......我就知道,他不会死的。”
“我也没说他死啊。”
南柯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睁眼就是江行舟过来跟他说这么个消息,没死也是重伤,好不到哪里去。
“我还得谢谢你?”
“那倒不用,”江行舟认真回答,“但你的心理素质,五年也没长进啊。”
南柯垂眸,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终于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从陆无尽出事的消息中脱身片刻,“谁能比得过你啊,什么事都影响不了你。”
江行舟那边安静了一下,不知道南柯是不是意有所指,低头看看时间,道:“我买了你下一班高铁的票,你伤得很重,一个人不方便,在车站等我。”
“我........”
江行舟打断南柯:“陆无尽那边有秦沂照顾。”
“多长时间?”南柯松口。
“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后,两个人在车站汇合。南柯看起来着实狼狈,浑身是伤,加上浑身锋芒毕露的刺头气质,高铁站的工作人员往这边看了好几眼。要不是身边带着一个气质不凡五官端正一看就是好人的江行舟,估计在这一小段路都要被拦下盘问几句。
亏得南柯心里只有陆无尽,本来等江行舟就等得很不耐烦了,这会儿也懒得管这些人打量的眼神,催促着江行舟一路小跑上车去医院。
在车上,南柯就开始做心理准备了,深呼吸几口,惹得司机也频频看向后视镜里的南柯。
南柯只顾着抓住江行舟的胳膊,他只有一只手是好的,另一只手包得严严实实吊在脖子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动来动去,“你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了吗?怎么样?到底多严重?”
江行舟还没来得及开口,南柯又松开手缩在座位上:“要是一会儿我受不了,你可得及时扶住我啊......”
“.......行。”
南柯又转向他:“要不你再问问秦沂,让他详细描述一下他现在的情况?”南柯苦着脸,好像要去接受审判,“我现在比在梦里还害怕,我怕.......”
江行舟终于找到一个打断他的机会,道:“.......你和秦沂不熟吗?”
这话提醒了南柯,后者幡然醒悟,掏出手机给秦沂打电话,“对对对你说得对!”
司机看了几眼心领神会,速度又快了几分,清清嗓子安慰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南柯,“兄弟,没事的,我当年也是这样的!”
南柯和江行舟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出了不解,“什么?”
司机大哥哈哈一笑,“我老婆当然生我女儿的时候我也在外地,接到消息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跟你现在一样!”
后座两人低头,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南柯握着手机从小幅度缠斗的手上。
秦沂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打断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回答司机大哥的南柯,“喂?”
几天没睡好,秦沂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疲倦,江行舟甚至能想象到他捏捏山根然后强撑着打起精神接下这通电话。
没等南柯开口,秦沂就先回答了,“医生说还没度过危险期,我一会儿把病房发给你。”
秦沂继续说:“相信医生。”
这是他的安慰,南柯明白,被各种想法裹挟着往前走的南柯此刻才来得及回味江行舟的话——“陆无尽出事了”。
没死,但重伤。
所以南柯并没有丝毫的松口气,内心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来,堵在喉咙不上不下,催着人鼻子发酸。所有情绪后知后觉地袭来,连司机大哥刚才的误会也变得没那么好笑了。
江行舟也安静下来,秦沂顿了顿,又说:“相信陆无尽。”
南柯心理防线突然崩溃,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以陆无尽的性格,重伤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是陆无尽的自毁倾向。
当求生欲淡去,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有可能成为压垮濒死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该跟他吵架的.......”南柯捧着手机,声音也跟着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