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有一个好消息,我又骗人了。
龙雀当然还活着,龙孝当真是个不孝子,但也并未弑杀亲父。
可龙雀的处境,也着实凄凉。
当前那些少年人,容炫疯亡,甄如玉枉死,秦怀章病故,五湖盟的兄弟也只剩下赵敬和沈慎,活
着的人里再没有比龙雀更期望黄泉路走一遭的。
他比叶白衣,更加像个看破世间沧桑的老者,出世之心如湖中之月,皎洁明亮,但也只是镜花水
月,可望不可得。
这人心中一片真诚,看谁都好。
即便一身腐臭,身陷囹圄,无数年不见天日,居然还是一颗赤子之心不变。
山洞之中不过几许天光,洞中全靠蜡烛照亮,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肩胛骨上的锁链,双腿的残
疾,彻底毁掉了龙雀的身体。
可他的心,始终是自由的。
机关人无论多么灵活,照顾人也是多有不便,可龙雀的仪表仍然整洁,胡子是常常修剪的,头发
眉毛也不杂乱,衣服虽然破旧却不脏。
他的眼睛不行了,耳朵却还灵敏。
周絮的声音,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不关注自己的状况,先问秦怀章的消息。
我就知道,这个人,是我想找的人。
刺穿肩胛骨的铁索不能轻易动弹,我见周絮过去,便跟了过去,去看那两条锁链,如何在不伤人
的情况下取下来。
我问周絮要来白衣剑,顺便将早早准备的药丸子递给他。
他也是会把脉的,跟龙雀对话时虽激动不已,也还记得给这位身体虚弱的老人,吃点补充元气的
药物。
我早早考虑到了很多种情况,龙雀如今的处境还不算其中最差。
周子舒倒出三颗药,喂给龙雀。
龙雀一边回忆往昔,嘶哑着嗓子慢慢诉说,一边问也不问就把药丸子吞了。
周絮连忙又喂了几口水给老人,龙雀喝完嗓子就好多了,说的也更多了。
龙孝是不愿意听他说话的,他也很多年没有这么畅快的说话了。
父子间的官司,打不完。
我只想着保着龙雀的命。
他们热闹他们的,他们有很多问题,龙雀给出的当年种种不见得是真实的真相,却也是最接近事
实本相的。
龙雀这把年纪,也是个傻白甜,当年的他看事情也只会往好处看。
如今这么些年记忆和感情几经美化,已经是他在脑海中描摹不知多少次的瑰丽画卷,年份越久越
纯然一片真心实意。
那些事情是真的,那些动机却不见的。
说完了,他就想死了。
兄弟死了,妻子死了,门派没了,腿也没了,儿子是个十恶不赦的逆子。
他回忆了当年的美好,托付了门派传承,见到了故人之子,拜过了容炫的师尊,满足了。
一群人,一簇光,他真的很容易满足。
我怎么能让他死了,让他死了这一趟就亏本了,亏大了。
武库我不在乎,那些宝藏抵不上十分之一个龙雀。
君子可欺之以方。
龙雀,是君子。
容炫是叶白衣的徒弟,是龙雀此生最崇拜的人。
容炫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
而容炫已经死了,但是他留下了一个武库。
死人不能跳出来说,我建立武库是为了什么。
真相不重要,动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的事情,需要容炫是个圣人。
所以,我刻意从另一个角度来叙述这个故事,将容炫彻底捧上神坛。
容炫不屑于门户之见,不屑于门派规矩,斥之为繁文缛节。
江湖人做事顾头不顾尾,那些少年人被容炫一说,就全部上头。
以为收集天下武学,就能将武功传遍天下,开诚布公。
也许,他们是为天下人而建立武库。
可这全然是本末倒置。
除了秦怀章还留有清醒,规劝其他人,剩下的几个热血上头也罢,另有想法也罢,傻白甜也罢,
就是不听。
这些人无法无天惯了,一群少年人惊才绝艳、出身高贵,没有受过挫折,没有多少阅历,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