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川的目光扫过这些矿工,他们多是四五十岁,还有些十几岁的小孩,无不面容憔悴、皮肤干燥,眼神麻木。
金栩凡拉住陈舟的手臂把他往一顶帐篷里带,神色张皇,说:“陈医生,快来看看,他们说这个人要死了。”
陈舟进帐篷里,瞿川没有跟着进去,他脚步一转,往一个巨大的坑洞处走去。他从下车就看见这个凹陷,应该是矿区。
巨坑在雪山脚下靠北的地方,要走过住宅区,再往里走一段路才能到。
巨坑横纵起码有两百个足球场大小,一面靠山,另外一面围了一圈铁丝,面向住宅区的地方开了道门。门边有两个小房子,还有四五个抬枪的人在巡逻。
那些人看见瞿川,拿着枪朝他逼近,用婆罗多语和他说着什么,语气激烈。瞿川听不懂,只好举起手,一步步往后退。
后背忽然撞到一个人,瞿川回头,对上罗复的臭脸。
他摆摆手,让那些人撤了枪。
然后从兜里掏出只烟点燃,深吸一口后,有意无意地把烟吐到瞿川脸上。
瞿川盯着他,皱了下眉。
罗复嗤笑一声,往矿区边一个平台走去,“我还以为你是陈舟的狗,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瞿川说:“我也以为你是陈舟的狗,那么护主。”
罗复脚步停住,转头盯住瞿川。
瞿川却不再理他,绕开他平台往里走。
这个平台从巨坑边缘延伸进去,能从上而下俯瞰整个矿区。
瞿川走到平台边缘,往下一看。
距离六七层楼高的坑底,密密麻麻全是人。
除了几个站着的、拿着枪四处巡逻的守卫,其余全都是埋头苦干的矿工。有些抗着锄头刨开土地,有些推着装满泥土的推车从身后走过,有些站在较高的手脚架上,把推车的土运上来。
天气只有十度,他们全都穿着汗衫。
罗复走到瞿川身边,指着那些沙土,说:“冰原上的沙土,很硬,一吨可以卖几百块,小生意但也赚钱。但最赚钱的是那些人……”
他的手往坑底一划,瞿川这才看清,坑底还有一条小河,已经被污染成和周围沙土一样的颜色。许多女人小孩蹲在河边,拿簸箕筛着什么东西。
“他们找蓝宝石吗?”瞿川问。
“哪儿那么多的蓝宝石,”罗复吸了口烟,“宝石、翡翠、黄金……都可能有。只是大或小的区别。”
“谁找到就是谁的?”
罗复笑道:“你以为我们做慈善呢?矿场大门边的房子,是做什么的?”
瞿川看向那两栋深红色房子,说:“他们找到的东西,都得在房子里交出来?”
“差不多,”罗复说:“男的一边,女的一边,脱光检查。不能私自带出矿区里的东西。”
“那工钱怎么结?”
“看业绩。不过最少也有一万,人民币。婆罗多平均工资不到五百,除了打仗,没有比这更赚钱得生意。”
瞿川默默算了算,挑了下眉,难怪这么多人跑进这深山老林,哪怕闹鬼了也不愿离开。
忽然,下面传来一声尖叫。河边,一个枯瘦的妇女跌倒在地,指着对面,眼睛瞪着,嘴张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大,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守的人已经习惯,过去把女人架走,女人一直盯着对面的人,过了好半天,她才喊叫起来,恐惧的尖叫声萦绕在整个矿上,刺入瞿川心里。
瞿川看了看她指之人,只是个很普通的小孩,正无助地站着。
罗复把烟砸到地上,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前,把女人拖了出来,带到陈舟所在的帐篷中。
坑底,矿工又继续低头工作,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瞿川转身离开平台,进了陈舟的帐篷,帐篷闷热,有大概十多人躺在里面,皆神色痛苦。瞿川看到刚才那个女人,她被注射了安定,已经睡着了。
“怎么样了?”
陈舟转头看了瞿川一眼,摇了摇头,说:“我只能确定有几个病人是肺水肿导致的急性呼吸衰竭,刚刚已经救回来了。高原病不少见,但我不明白他们发烧的原因。”
金栩凡杵在一旁,不知道想什么。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个男人也站着,他身材格外高大,长相凶煞,皮肤也有些黝黑,正瞪着陈舟看。
金栩凡回过神,对瞿川介绍道:“这是矿上监工达利特。????, ?? ?? ???? ????? ??(达利特,他也是我的朋友)。”
达利特瞅了瞿川一眼,伸出手,和瞿川握了握。他的手十分有力,手上全是坚硬的老茧。
出了帐篷,金栩凡看看表,说:“两位,已经快中午,吃了饭再下山吧,下山要三小时,等回妙高都饿了。”
陈舟看向瞿川,瞿川点了点头。
午饭很平淡,雪山上也没什么好吃的,羊肉的腥味没有除好,鸡蛋咸了,只有沙葱勉强下咽。
陈舟眉头微皱,一直在想矿工的病情,也没吃下几口饭。
罗复对金栩凡说:“一会儿我送他们下山。”
金栩凡还是呆呆地,似乎是因为陈舟没能救了矿工们,点了点头。
罗复又说:“送他们回妙高,我再回来,一定能找到救他们的办法,我陪你找。”
金栩凡低下头,说:“罗哥,你后天再上来吧,今天中午……库里尔王公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