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川蹲下身,让库里尔靠在自己腿上,挡住风雪,探了探他的呼吸,没死。
感受到动静,库里尔微微睁开眼,看着头顶那双灰眼睛,紫红的嘴唇抖动两下:“瞿……好热……”
说着,沾满雪霜的手就要脱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瞿川赶紧压住他的手,他虽然不懂人体,但也知道在冰天雪地里脱衣服是不正常的事情。
库里尔反手握紧他的手,“好凉……”说着,还往瞿川怀里蹭。
“诶诶诶……别这样啊,我警告你啊,”瞿川甩了好几次都甩不开他的手,“放手放手哥们……”
像是把脑子冻坏了。瞿川运转起身体中的透明内力——这股力不会因为他的□□而被锁住——将它加热,谨慎地灌到库里尔身体里。
本只是个权宜之法,三界内力并不相通,没想到库里尔的居然完美地吸收下了这股内力,呼吸平稳起来,手也默默放开了。
瞿川松了口气,正要背起他,库里尔又开口了,他眼神清明了些,但仍然半死不活的模样,说:
“我好冷。”
瞿川:……
烈焰燃起,瞿川扶着库里尔,出现在矿区白房子外。
白雪纷纷,陈舟站在门外等他。
库里尔身上盖着瞿川的黑色风衣,而瞿川自己只穿了件黑丝绸衬衫,狂风勾勒出他的腰线。
陈舟的眸子沉了沉,脱下冲锋衣,不顾瞿川劝阻,披到他身上。
一进白房子,暖流扑面而来,洗去一身严寒。
罗复坐在沙发上,靠近壁炉的位置放着张担架床,金栩凡躺在上面没醒,蔡建立蹲在一旁煮药。
罗复起身把库里尔扶在沙发上,又给他盖上毯子。
瞿川把冲锋衣还给陈舟,重新穿上风衣。这风衣像是刚在冰上裹了两圈,给瞿川冻一激灵。
瞿川和陈舟坐到罗复对面沙发上,客厅内沉默半晌。
罗复开口:“他保镖呢?”
“死了。”瞿川简要说了经过。
罗复摩擦着下巴,说:“山上本来常有石子滚下来,他们运气太差,小石子在暴风的助力下,打碎前车窗玻璃再打死开车的人并不难。这里海拔高,一个车窗破了,其他车窗也会因压力爆开。”
瞿川靠到沙发上,盯着沉睡的库里尔,“我没想到最后是他活下来,那两个保镖怎么看都比他身强力壮吧。”
罗复说:“保镖是西方人,不能适应高海拔。”
瞿川拍了下陈舟,“陈舟,你不知道,天寒地冻地,他一会儿说太热了,对着我脱衣服,还好给我按住了,一会儿又说冷,我只好把大衣给他披上。他这是什么毛病?”
陈舟没看瞿川,说:“热是因为失温了,已经在死的边缘。”
“那我还从死神手里救回一条命咯。”
陈舟推了下眼镜,问:“他该不该死,你不知道吗?”
瞿川看了一眼熬药熬了睡着的蔡建立,低声说:“我只能知道中原人的寿命。库里尔是婆罗多人,我管不到。不过既然救回来了,那他本就命不该绝。陈舟,你给他看看,是不是还能救?”
陈舟定定看了库里尔半晌,没动,也没说话。
罗复笑了一声,说:“你俩怎么调换过来了。”
忽然,门被急促地敲了敲,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 ???? ????!(不好了!有人要死了!)”
罗复起身开门,门外是矿区工头达利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陈舟闪身出去,奔向矿工帐篷。
瞿川跟在他身后,“我也去看看。”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去,矿区的路灯一盏盏打亮,大雪争先恐后地挤着,要去灯下跳舞。
病人帐篷内,大概十二个人围住一张砖头搭起来的、好像是床的东西,上面躺着个女人,正一下一下地抽搐着,嘴边吐出好多白沫。
瞿川认出,她是今天在矿区尖叫的人。
陈舟站在女人身边,弯腰为她检查,说:“她有基础病,但现在是高烧不退,引起脑水肿。我找不到引起高烧的原因,可能是细菌或者病毒,但我没法检查。”
罗复也跑了进来,问:“能救吗?”
陈舟直起腰,摇头,轻声说:“最多还剩一分钟。”
瞿川从进帐篷开始,就用法力反复探测了很多次,没有任何神或鬼的痕迹。
中原死神入职培训中提过:在婆罗多,人死后魂魄会由“那拉卡”使者带到六道轮回盘前,进行下一世投胎转世,转世成动物、植物、人都有可能。等到六道轮回结束,才能进行审判,决定灵魂进入极乐世界还是修罗地狱。
可现在,并没有什么“那拉卡”使者出现——说明那女人命不该绝。
女人似乎更痛苦了,抽搐的动作变大,几乎要把陈舟掀开。
陈舟,瞿川看着他,发觉这一幕很熟悉。
瞿川走到女人身边,蹲下身,手中捻起金圆诀,低声念道:“魂魄显!”
一丝薄雾从女人身上升起,幻化成她的模样。
瞿川松了口气,有灵魂、使者没来,说明她还不会死。
没想到下一秒,女人忽然张大嘴,深吸一口气后,落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陈舟放开她的手腕,轻轻为她合上眼睛:“她走了。”
“怎么可能?!”瞿川震惊道。周围没出现使者的踪迹,说明她寿命为尽,怎么会死了?
他感觉自己手颤抖起来。再用金圆诀一探,结果刚才还在的女人灵魂,没了。
使者没来、寿命未尽、灵魂消失……和陈舟一模一样——只是这女人确实死了,这才是正常人失去灵魂后应有的反应。
帐篷里响起小声的抽泣,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其他人充耳不闻,更多则是恐惧,他们和女人一样,是看到木偶人后发高烧的病人,下一个可能是他们任何人。
罗复皱着眉,去外面找人把女人尸体搬出去。
两个矿工进来,看见女人之死,有些不忍,但还是很快上前,低头把女人裹起来,扛在肩上。
走在后面的矿工无意扫过床榻上什么人,又忽然大叫起来,女人的尸体被他丢下,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帐篷。
“又来一个。”罗复赶紧追着出去。
瞿川没太注意,他还沉浸在女人灵魂丢失的事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