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留音石的全部内容,满月和陈仓都静静待在原地,一时间没人开口。
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蔓延在他们之间,滞重,而沉缓。
“我把他送回七星门吧。”许久,许陈仓道。
满月点点头,自然无异议。
无论有意无意,他们总算从洛星河留下的信息中得知陈荣的真实身份。
据许陈仓所言,陈昇是臭名昭著的七邪之一,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曾为了一本秘法,屠尽整个村子。有传闻说,他与一位极神秘的邪道有所往来,他习得的诡异秘法全是那邪道所授予。
这样就解释得通他为何会被死气所污染。
“对了。”陈仓想起什么,随口问道,“你阿娘还留在三危山吗?”
满月一头雾水:“什么?”
“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喊你阿娘。”陈仓道。
满月怔住了。
陈仓见她没说话,以为是不想回答,便没再问下去。
听陈仓说,陈荣一事牵扯到死气,陆宴白去了离这里最近府衙报备,得两日才能回来。
因而得知满月醒过来,除了他不在,其余人均来探望。
玄妙跟在他南楼师兄身后,忸忸怩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早在第一次遇见陈荣时,玄妙就中了招。陈荣用一种叫做鬼矢的东西控制了他——也就是那日小河脑中掉出的黑色利锥——其上沾染着死气,遮盖了邪异之气。不光陈仓南楼,就连陆宴白都不曾觉出异样。
从林中回来之后,玄妙就浑浑噩噩,如陷梦里,很多发生过的事都不记得了。听陈仓说他曾为了陈荣对满月讲过一些难听话,因为大为愧疚。
满月自然不会与他计较,把话说快,便冰释前嫌。
来人之中,有一个让满月颇感意外。
清虚子仍旧穿着那身灰色道袍,只是神色再没了当日的神气与倨傲,全然不见一点高人的架子。
他点头哈腰,态度十分客气。
满月正觉疑惑,陈仓就为她解释了前因后果。
事情还要从事发那天讲起。
陆宴白和程南楼被鬼矢控制的假邪道引去了山上,邪道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的鬼矢。原以为线索中断,就在此时他们却遇到了清虚道人。清虚道人用化形术化作一块石头藏匿在树下,结果学艺不精,被陆宴白一眼识破。
眼看他再不解释就要被打成与那邪道一伙,清虚道人不敢再有所隐瞒,这才一股脑将来龙去脉细细讲了出来。
清虚道人确实是太平观的道士,只不过五六年前就被除了名逐出观中,原因是好吃懒做又嗜赌成性,常常偷了香火钱去赌坊。离观后他没了供奉,便打着太平观的名号自立门户收起徒弟来。他虽没太大的本事,但有三脚猫的功夫在,倒真能唬唬不知情的人,几年间收了不少弟子。
可收徒弟的束脩到底太少,他在赌坊常与一些江湖骗子厮混,一来二去听了些伎俩,就动了歪心思,也带着徒弟招摇撞骗起来。前前后后靠着一样的技法骗了两三个。但如今世道太乱,除妖师遍地走,在人烟聚集的地方难免遇到有些真招的被识破,才把主意打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驿站来。
结果没想到,刚一出师就遇到了更狠的。
再后来就是他和陆宴白他们讲的。被许陈仓当众拆穿后,他嘴上放狠话,但一回去便赶忙叫自己的徒弟打点好行装准备溜之大吉。哪想到半夜赶路,偏偏遇上陈荣这个煞神,他几个徒弟先后都遭了殃,也只有清虚道人使了些障眼法,才勉强逃出生天。
提起这伤心事,清虚道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嗨,道爷我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真真孤家寡人一个了,我的那些徒子徒孙哟……”
他调刚起头,许陈仓就面无表情地把他赶了出去。
他这车轱辘话,短短几日不知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原本陈仓他们对他还抱有些同情,但他借着这事卖惨上瘾起来,蹭吃蹭喝不说,黑心到连玄妙珍藏的零嘴吃食都骗走了,直将他们最后一丝同情也消磨殆尽。
清虚子一走,房间陡然变得安静下来。
满月对那日的事仍千头万绪,还有很多不明了的地方。唯一肯定的,是陈昇确实拥有远胜于他们的实力与心机。
回想之前的事,恐怕陈昇早在她们房间布了阵,借玄妙令陈仓受伤的机会,自他们踏入房中的一刻,其实就进入了结界,只是破晓阵需要一定的条件,包括晚上掌柜送饭,可能都是他们的幻觉,他们吃下东西后,子时一过,竹哨声起,破晓阵成。
可就是这么棘手而心思诡奇的对手……却被陆宴白轻松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