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没多久,私下有人过来找郁景,说首席有请。当时恰好青枫未在身边,他瞒着她去了。
果然是谈关于郁景本人身份的事。
“阁下……是世外的人吧?”
对方在场的仅首席和二席两人,由首席主话。
首席心平气和,行止老练,年纪是在那儿的。其作为一方之主,待郁景算得上恭敬,郁景与之相对而坐,有茶水伺候。
“哦?你知道三界?”
作为小辈的郁景却丝毫未表现出卑微或慌乱,不紧不慢,该说说该喝喝。
“三界是被世人遗忘的传说,少一点见识都不知道。”
“首席见识不浅。”
“谬赞了,自是不及阁下的。”首席也算个爽快之人,“敢问阁下到此,有何目的?”
“目的?“郁景笑笑,目的这种词如今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没有,就来逛一逛。然后走点运,上百灵峰白吃白住,还习了点仙术。”
“……我百灵峰,确实没什么能令阁下所图的。”首席顿了半会儿,“既如此,烦请阁下离开吧,你不属于这里。”
郁景并不意外,“首席要赶人?我在百灵峰,没碍着谁吧?”
“你很危险。”首席看郁景有打量和试探的意思,“你的危险是未知的。”
未知的但随时会发生的危险才可怕。
交谈陷入沉默,首席莫名紧张戒备起来。然而并未等多久,郁景的回复是:“是该走了……”
郁景叹口气,又转言:“我可以走,但我有个条件。”
首席想了想,但不确定,“……你师父?”
“我和她清清白白,劳烦首席日后让你们的人嘴巴放干净些。”郁景语调清平,却不失势气。
首席还以为他要说将人带走。
郁景继续道:“日后我想回便回来看看,走得远也不用担心,神飞起来比你们御剑快多了。”
话外是,别想着耍花样。
首席感慨一句:“青枫,真是幸运。”
郁景说:“屁的幸运,那本就是她应得的。”
首席:“阁下说的是。老朽可以承诺。”
郁景又说:“还有今日之事,莫要传出去。”
这倒让首席意外了,“青枫不知道你身份么?”
“没什么好告诉她的。”郁景说。
“老朽好奇……阁下习仙术,是因为她么?”
“是。”
“我知道了。”
郁景不管对方认为的是什么,重要的是有担保就够了。送郁景走后,余下二人一齐凝望那副远去的背影。
二席道:“世上除了天上的神,还有什么神?”
首席道:“他是神,真正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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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枫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很久以前她第一次上百灵峰时没想过下山,她见过无数挤破脑袋想上来的人,却很少看见谁想下去。
她见过被押送下山的外敌,见过犯了错畏罪潜逃下山的子弟。此刻,她目送她几月前亲自带上来的徒弟离开。他说不用送,她只能看着他走远。
果然是留不住的吗?
意料之中,但未免太快太突然。
他走前她说想送给他点什么用作道别,他说不用了。
“我们还会再见么?”她问。
“也许会。”
会不会再见都不必送的,她有什么理由,让他走时留着自己给的东西呢?还不到那地步吧。
郁景看出她难过,对她说:“我有个师父叫青枫,她救我一命,收留我,还教会了我仙术。这些,我不会忘记的。”
他以弟子的身份,真诚地朝她鞠了一躬。这一别,好似从此二人便没了干系。
“徒……郁景。”
她真的好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名字。
他含笑:“青枫,我走了。”
从没问过他到底是谁,他来自何方。此刻很想问他,他要去哪里,可惜,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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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修仙之地,踏入人间烟火,不同地方的人,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喜欢无纷扰的清静,却也向往世尘的繁华与喧嚣。
他来到都城最热闹的街,车水马龙,形形色色,乱中有序。别人三五成群,或有亲友陪伴,或有下人跟随,他却是一个人默默地走。
或许也因模样长得俊,时不时有外来目光盯在他身上,他不在意,沉浸在四周的景象和声浪之中。
这时从旁边伸来一只小手抓上他的手指。
“哥哥!”稚嫩的女孩儿声。
低头一看,是个还没他一半高的女童。很可爱,两只眼睛水汪汪,从装束上看应出自大户人家。身边好像无人看护,难道是走失了?
女童却无害怕与慌乱,举着小脑袋看着他,续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郁景弯腰蹲下来,差不多与女童平视,手举着任她牵,习惯了颓丧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眼角和嘴角弯起来时,却是温柔可人。
“应该叫叔叔。”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