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积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些不耐,“杨阿姨会看着安排。”
叶元因知趣的说:“那我没什么事了,不打扰你了。”
这样闷头闷脑地来,又无声无息地回,她这个性格还真是多年如一日的绵柔。他把人给叫住,道:“明天晚上要回趟老宅,我让司机来接你。”
毫无实感的婚姻,让她仍浮在云端。
但彩衣娱亲这种事,该做还得做。只是,叶元因有些难以启齿的难处。
沈积安停下翻文件的手,极长的黑眸罩下来,像是炉膛里烧尽了的灰,随意蹦出来的一星半点,落到她身上,却是一场烫人的山火。
“我在等你的回答。”
叶元因心里难堪,贫穷就像短小的衣衫,不是努力就能遮掩,“我没有参加这种场合穿的衣服。为了你的面子着想,我会去租件合适的衣服,用完就还回去的那种,不会花费你太多钱。你看可以吗?”
沈积安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这小姑娘,挂着自己太太的名号,婚前签了协议,孑然一身,分文未取。婚后虽然两人不是很熟,但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结的婚,总归也改不了已婚的事实,他不至于婚后还要去克扣她。明明给她建了基金账户,每月都有收入进项,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仍然过得像非洲难民一样。
或许她又再耍花招?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沉了沉,声音里毫无波澜,“随你。”
“谢谢。”叶元因礼貌道谢,关上门就出去了。
*
傍晚那会儿,沈积夏从寄宿学校被接回来。沈积安好久没见妹妹,提前站在院子里等人。
他都出来了,杨阿姨自然把叶元因也给叫出来了。
司机刚停稳,一个十来岁穿着私立学校校服的小女孩推开车门就冲了下来,后面紧跟着只纯白色泰迪,她连跑带跳的跃进沈积安怀里,搂住他的脖子高兴的喊:“哥哥,你回来啦。”
杨阿姨见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沈积安身上不肯下来,忍不住摇头:“这么大了,还是没规矩。”
沈积夏才不管她,越发用劲的摇晃着他脖子,双眼放光地撒娇:“哥哥,Elsa的裙子你给我买了没有呀?买没买嘛?”
沈积安故意逗她,“哎呀,我忙忘记了。”
“啊?怎么这样!明明都跟人家说好了!”沈积夏失望大喊,“哥哥你真是个大坏蛋!可是不对啊,季荃不是一直跟着你吗?她肯定不会忘的。你一定买了对不对?!”
杨阿姨转头瞧一下叶元因,见她样子如常的笑着,不像是有嫌隙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新婚当晚,丈夫就被这个叫季荃的女人给叫走了。她娘家没有势力,也没有能给撑腰的人,就算心里再不忿,也只能吃哑巴亏。
难怪婚配讲究门当户对,家世地位相差太大,处在弱势地位的人是承受不了那个压力的。
这位叶小姐,不爱说话,性格温静,长得自然是好看的,只是身上的文艺气质太重了。要是嫁给旁人也就算了,但守着沈先生这么一个人,环金抱玉、偎翠倚红似的,他不打女人的主意,女人还要反过头来惦记着他,像她这样文弱又好脾气的,怕是守不住。
还得是季荃这种铁腕做派,更适合他身边的那个位子。
*
吃过晚饭后不久,叶元因突然腹痛。
胳膊上起了一层荨麻疹,似在滚水中煮过又被火煎。
杨阿姨忙的走不开,让她像以往一样哄沈积夏入睡。
那晚,她忍着身体的不适,临睡前给她讲《了不起的盖茨比》。小女孩揉着覆在身上的纯白真丝羽毛被,问她:“你说盖茨比的美国梦实现了吗?”
叶元因盯着她不怀好意的面庞,反问:“你说呢?”
沈积夏打了个呵欠,狡黠又问:“你今天穿的鞋子是Gucci的吗?”
她的回答诚实坦荡:“不是。没有牌子。”
“我哥连双鞋子都不给你买吗?”
叶元因没有说话,腹中的绞痛一阵疼似一阵。
沈积夏享受着她难堪的沉默,拖长了语调,眨了眨眼睛说:“我想,可能也实现了吧。”
叶元因十岁的时候生活在苍莽闭塞的九陶村,唯一的梦想就是要好好读书走出大山,连盖茨比是什么都不知道,而生活在安城的十岁的沈积夏已经学会不动声色的嘲讽人了。
事实摆在面前,她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脑子里却金戈铁马,敌军的将领将她的自尊一刀一刀砍下。
小姑娘睡着后,她轻轻关上门,拖着仿佛着火一般的身体,头重脚轻的从公主般绚丽的房间里走出来。
沈积夏的房间在三楼,对面偏西一点的房间是沈积安的卧室,叶元因住在东侧的客房。虽然结了婚,但因为不熟,他们之间连话都少的可怜,当然更不会睡在一起。
沈积安刚洗完澡,从盥洗室里走出来,隔着半条走廊的距离,两人又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