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敬咬着根烟,倚在包厢外面的墙上,再度拨通了叶元因的电话,里面又一次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声音。
那烟滚到嘴角,他扁着唇笑了笑,心想到底是长大了,知道躲了,但你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包厢门猛地被打开,里面钻出个平头正脸的小伙子,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好哥们,叫郑义。
“敬哥,过来打牌啊,且等你呢。”
“就来。”
尤敬搭了句话,手上按动打火机,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饭局上顺手摸过来的塑料货,连着按了好几下也没点着。
他顺手拦住了走廊上正准备过去的一个人,“哎,哥们儿,借个火。”
包厢门又被打开,郑义从里面冲了出来,举着手机,面带喜色。
“哎哎哎,阿因去找周佑了。”
打火机“砰”一下窜起食指高的火苗,尤敬点着了烟,吸了两口,眯着眼接过他的手机,屏幕上照片被放大,他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小东施”。
“走!”
*
叶元因帮着机构的教导老师将孩子们的画作全部收上来。她抽出其中一张,见小男孩在右下角写自己的名字,“牧牧”。
那张画的主题是“我和妈妈”,黑色线条十分粗犷,母亲身形异常高大,而孩子则站在离她非常远的对角线上。
叶元因又仔细看了看画,感觉从画面上透漏出来的信息非常不好。
那天晚上,等了好久都没看见孩子母亲的身影。她问教导老师,“平时都是谁来接牧牧?”
“不固定。有时是女人,有时是男人。”
等到晚上八点多,接的人确实来了,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叶元因握住小男孩的手,问:“你认识他吗?”
牧牧麻木空洞的眼神望过来,那不该是五六岁的孩子眼睛里该有的东西。
叶元因问眼前的男人:“你跟孩子是什么关系?”
男人不耐烦地说:“什么什么关系?你新来的吧?你们这儿的人都知道我是谁。”
叶元因坚持道:“你让孩子的妈妈把电话打过来,只要核实后没问题,我们当然会放人。”
男人跟她掰扯半天,不管说什么,她都不肯放人。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男人生气,伸手推了她一把。
咨询机构门口停了几辆电动车,叶元因撞上车把手,太阳穴那里裂了个口子,好像沾了风油精似的酸凉。
她顾不上,起身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谁委托你来接孩子,只要孩子的妈妈打电话过来,你就可以把人给带走。如果她不打,你敢再闹,我就报警。”
“妈的,事儿真多!”男人骂骂咧咧离开,“以后甭想让老子再跑腿。”
王特助赶来的时候,因为工作没有完成,脾气变得异常急躁且不耐烦。
见了叶元因,更是火冒三丈。
“怎么是你?我不是明确说过吗,我不会原谅你!”王特助高声质问:“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想用我儿子来要挟我?沈氏也是没落了,怎么什么下三滥的玩意都能招进来?”
她又把火气撒到孩子身上,“牧牧,过来!你为什么不跟着月嫂回家?你还嫌妈妈的工作不够忙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男孩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叶元因双手捂住他的耳朵,沉静道:“你不要再发疯了。”
“你敢——说我发疯?!”沈特助额上青筋暴突,不可置信:“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叶元因毫不退缩,她也有一肚子怨言呢,“工作是很重要,可是孩子更重要。你看不出来他很痛苦吗?他虽然小,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啊!作为妈妈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交谈的这四五分钟,工作上的电话一刻不停地打进来。
王特助已经被逼到极限,神经质似的大吼,“你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我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去处理。牧牧,跟妈妈走!”
叶元因拉住孩子,恳求道:“请你冷静下来,哪怕一分钟。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说呢。”
王特助冷笑出声,抡起包不管不顾地往她头上脸上砸下来,叶元因举手遮挡。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王特助不管他,只顾着发泄自己心中的焦灼和怒气。
叶元因弯身抱住头,一开始还觉得肉疼,后来却没感觉了。她纳闷抬头,见沈积安正站在她身侧,单手拦住了女人的包。
王特助当然认识他是谁,心里一惊,手上也泄了劲,她一把扯过自己的孩子。
沈积安反手将包扔回她脚下,转头看叶元因,见她脸颊和手背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青肿,恨铁不成钢地问:“别人打你,你也不知道还手?”
叶元因愣了一下,表情稚拙像在认错:“我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