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叶元因半年前的不告而别,沈积夏非常生气。整个晚上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或者说,连理都不想理她。
晚饭席间,叶元因向沈积安抛来好几个求助的眼神,但这种小女孩之间的幼稚把戏,他根本懒得管。
叶元因无法,饭后诚心实意来道歉,扒在门边说了好多软话都没敲开小姑娘的门。
二楼的电梯响了一声,沈积安从里面走出来。走廊上水滴状的灯带发出柔和的光芒,轻纱一般落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摹绘出立体的五官。
她颓唐无奈的眼神看过来,无奈道:“你帮帮我呀。”
沈积安睨她一眼,薄唇微启,也不知道是在替谁鸣不平,“活该。被收拾一次就长记性了。”
话里总觉得不解恨似的。
叶元因双手合十,举到额前哀叫:“求你。”
难得一见的外露情绪出现在她脸上,看起来倒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沈积安盯了她一会,出主意:“去给她买件ELsa的裙子。”
“我要是有钱,早就把全世界都买来讨她欢心。”
他讶然,薄唇微启,评价道:“昏君一个。”
说完便要踏进书房。
“啊啊啊,”叶元因望着他的背影,连忙又出声阻拦,“到底怎么办啊?”
他停住脚步,转身看她,忍俊不禁:“你不是会画画吗?”
“啊?画画吗?”
她突然才明白,明明他早就想到了,却故意逗着她玩,叶元因气道:“你干嘛不早说!”
沈积安关上门,脸上的笑意加深,心想这不是挺活泼的吗。
叶元因熬了个通宵,从手机里挑一张沈积夏的照片,画一副小姑娘身穿ELsa裙子的画送给她。
沈积夏得了画,心中异常开心,再见面终于肯跟她说话。可转念想一想自己被抛下半年的孤单和等待,双手并用狠狠捏住她的脸颊警告道:“你以后再敢玩失踪,我就弄死你!”
叶元因连忙保证:“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记得你说过的话。”沈积夏又强调一遍。
小孩子忘性大,什么恩怨转身就消散,她瞬间又开心起来。“明日是爷爷奶奶的金婚纪念日,家里要会客。小叶你完了,人怎么能闯这么大祸呢?爷爷一定会收拾你的!”
*
沈氏夫妇结褵五十载,一路从风雨危难中走来,可谓患难见真情。
全城站在金字塔尖的就那么几个人,越往下一层人口基数就越大。下面的野心家费尽心机想上来,上面的资本家固守城池唯恐掉下去,无一不在兢兢业业拓展社交面,谁还嫌自己的人脉多吗?
这场豪门夜宴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举凡城里有点声望的人士都争相拜望,人人皆以能拿到沈氏一纸邀请函为荣。
整个金婚仪式原本是由公关部来主导,但沈美月哪里是能操心的人呢?劳心劳力还不一定落好,因此种种繁琐都交由行政部经理柳莺来主持操办。
那天下午,叶元因与沈积夏先到,杨阿姨带小姑娘去换礼服。
时隔半年再见面,叶元因想大概是因为操劳,眼前的女强人老了五岁都不止。
“董事长哪是那么容易伺候的。”柳莺忍不住要跟她吐槽,“举凡灯光、场地、流程、名单,哪一样不是我操心。加班到凌晨夜半是常事,哪像你,这么好命。”
她拿一双忙到发乌的细目去打量,见她穿最干净朴素的衣服,皮肤缎子一样柔滑,衬着那张清纯内敛的面庞,让人不自觉会想起校园时代最纯真的美好。
果然人靠衣装,何况这衣装还是拿整个沈氏门楣来装裹,此时的叶助理早已不是刚来行政部时的吴下阿蒙。
叶元因想,甭管自己是不是个冒牌货,只要顶着沈太太的名号,外人看来都是个既得利益者。所谓“好命”,是别人艳羡她以庸人之姿攀上了头牌交椅,无端给其他平凡贫穷的女孩子们造一场跨越阶级的绮丽梦境。
有人从她身上得到情绪价值,有人对她嗤之以鼻,谁还管背后的真相如何?总归是她在台上唱戏别人在台下看戏,在各自的感受里都假装入了迷。
“大嫂,”沈美月找人找到宴客厅里来,“奶奶喊我们去试穿晚上的礼服,去晚了只能捡别人挑剩下的,我不要被别人压半头。快走。”
叶元因与柳莺点头道别。
两人前脚刚走,早在一旁静候多时的季荃来到她身边。
柳莺与她走到大厅外,点一支烟,慢慢叙旧。
季荃身材高挑,腰腹玲珑,红唇白衣,气质高雅。一开口,声音坚定温和,说话滴水不漏,看起来是无懈可击的一个人。
“最近辛苦了。”
“那是必然。”柳莺吸一口烟又吐出来,哂笑:“倒是你,辛苦算计半天,终究输给别人的穷酸。”
“别人也有我没有的长处。”
季荃微微一笑,不为自己辩解亦不气馁。情场里厮杀,一点都不逊色于职场里拼搏,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