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凡是强留在人间的魂魄必会沾染浊煞,纵使能得最能养魂褪煞的麒麟玉清来修补魂魄,也无法保证神魂在与新生妖躯相合的过程中不会被天道所灭。
所以即便真有催动五太珠的神通,也几乎不可能达成其重塑妖身的条件。
关于五太珠的一切仅限传说,也不知许听澜为何要费劲寻来,后来又放哪去了,莫子占整理遗物的时候并未看见。
“不过金掌柜是怎么知道五太珠的,师尊与我说,五太珠的相关记载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知道其存在的或许只剩下他了。”
“这不也是星玄仙尊和我提过,有那么个跟鲛卵长得大差不差的珠子,也没说能用来干嘛,就让我多留意一下,没想到……”
金多宝挠了挠鼻头,琢磨着该如何委婉用词,最后还是转而道:“反正能主动破壳而出的鲛妖,我确实是没见过这么弱的。”
“难不成是你自己给它挖出来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莫子占还嫌这玩意麻烦呢。
“可能是因为它先前被藏在煞阵下,妖魂有伤,所以才……”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稍一低头,阴阳鱼随着动作轻叩在他的脸颊,合着他话音的节奏:“它其实没有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吧,不然您哪舍得掏灵石出来。”
金多宝心眼子多得跟个马蜂窝似的,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没说一无是处呀,这若是普通鱼精,可以拿去喂养蛇妖、虎精,要当真是鲛妖,把鱼尾生切了,拿来做药引,还可以治恐水症。”
金多宝狭长的眼眯成一条弯缝,看上去狡诈极了:“不过恐水症不是大病,也不是非鲛尾不可,所以总的来说,还是不值几个钱,我能给出十七这个数已经很公道了。”
“……”
莫子占与小鱼对视,觉得这妖既清澈,又愚蠢。
按理说,他应当最是讨厌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麻烦家伙。可,望着那灼红的鱼尾,一股说不出的思绪在他心底弥散开,只觉得熟悉与……情不自禁。
他会想要去触碰那鱼尾,就像他总会不由自主想拉着许听澜的袖摆一般。
疯了。
莫子占皱眉,心想,这么好看的鱼尾,切了拿去做药,还是太可惜了点。
“算了,不卖了。”
区区十七枚灵石,就连他穿戴的行头都够不上,没必要。
他指尖一勾,方要把鲛妖塞回锁妖瓶里,就被金多宝止了动作。
“那你将它留在身边,总不能一直费灵力去悬个水球吧!要是路上碰见个猫妖,一口就能给你吞得渣都不剩。”
不愧是奸商,这桩生意不成就立即摆弄起下一桩。金多宝喜笑颜开,从柜子翻出一块凝晶,推到莫子占跟前,介绍道:“这可是好东西,只要与之立契,它便可自个浮在你身后一路跟着,像灵蝶一样。”
“而且别看这么小一块,妖物入内其实仿佛身在湖泊般广阔,图个彩头,就收你六十六,怎样?”
“……”怎么还要他倒赔上钱了。
莫子占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摸出一袋灵石递上前,道:“这有三百,多出来的买个消息。”
天底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一是茶楼食肆,二是青楼南院,三是买卖商行。
仙者为了修行,难有口腹欲念,自然也少有饮食的时候。而狎妓之所,莫子占会嫌来往的人太脏,说句话都不乐意……所以对他来说,行商的地方才是消息最为灵通与方便的。
然而金多宝不接,问:“你先说要什么消息?”
“韫竜地莲。”莫子占道。
“这……韫竜地莲的所在不是什么大秘密,要打听费不着这么多。但若是你想要已经被取出来且养活了的,可就不是这么点能收场的了。”
金多宝掐着下巴想了想,道:“至少得三万,且还不一定能找得着人卖。”
莫子占眉头动了动:“这么贵?”
“你有所不知,这韫竜地莲据说可以用来养魂。效用自然比不上麒麟登通时所留的神血麒麟玉清,但也可以稍微消减魂魄残缺之苦。”
“偏偏其生长在凶险万分的古渊深处,又极易凋零,所以稀罕得紧。”
“那古渊具体在何处?”
莫子占没把灵石袋子收回来,反倒往前推了推:“从前金掌柜对我多有照拂,往后我或许还会有要向您讨教的事,这钱你权且收下。”
和这些消息灵通的人打交道,往往是越舍得越能讨着便宜。
许听澜留下的灵石足够多,莫子占自个也少有积蓄,所以眼下也犯不着去抠搜。
金多宝面上一喜,也没多推脱,当即唤出一张舆图递上前,嘴上不忘关心:“此地危险,若是想取,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去……”
“知道了。”
莫子占应着接过舆图,同时颇为嫌弃地将小鱼转移到那新买回来的凝晶内,心下埋怨道:你个十七灵石的居然把我三万灵石给吃了。
他瞪了瞪眼,也懒得再追究,恶狠狠道:“啧,便宜货,以后你就叫‘十七’。”
末了又正儿八经地唤了一声“十七”,见懵懂的小鱼摆着尾给出反应,似乎也认下这个糟心名字,这才挂着笑意拜别了金多宝。
方走出三无斋,就听见外头一阵吵闹。
顺着声音一望,吵闹的人是好些时日未见的钱琩。
钱琩衣着看上去没有在龙盐村时那般华贵,也少了许多金银玉饰的点缀,只剩一套做工精细的锦衣强撑体面。
好歹是一派大师兄,此刻却像个泼皮无赖,叉腰指着另一斋堂的伙计,唾沫星子乱溅:“你们是不是当我好糊弄?这等灵宝,你们敢说只值这个价?当老子眼瞎了不成!”
伙计被逼到墙角,面露难色:“这……这,你们送来的灵宝被浊气浸染,实在……”
钱琩打断他,声调尖锐:“胡说八道!你们上江堂不是标榜公平公正吗?怎么到头来反倒来坑我?真当我们揽月……”
“钱师兄好巧,”莫子占上前,幽幽开口,“怎有闲情来灵宝集了,不知答应我的事办得怎样啦?”
钱琩闻言一回头,五官立即扭在一起,显出狰狞色。他甩袖将桌上的灵宝全部收起,朝那伙计叫喊了声:“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而后大跨着步子,来到莫子占跟前,压低声道:“这人多,我们找个静些的地方再说。”
莫子占眯了眯,笑道:“好。”
灵宝集内没有任何一处地方能算得上安静,所以他们不谋而合地一同行至郊外。
因本是块秘境福地,灵宝集郊外常年笼罩着一层迷雾,似轻纱薄雾,又似浓墨重彩,能干扰修士的视听,让大多修士难以知晓,雾气之外的福地边缘,有一道天堑横亘,深不见底,仿佛能择人而噬,若一时不慎,失足下落,即便是修为极高的仙人也难免会吃上些苦头。
“你要的东西。”钱琩朝莫子占甩来一本足有一指节厚的册子,颇为残旧,全是错乱的压痕,唯一光鲜的地方,是其封页上用金墨写着的「云螭许氏」四字。
他满眼阴鸷,问:“莫小师弟,还满意?”
血誓是由心而证的灵法,容不得半点虚假,所以纵使他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地跑去学宫翻找,费了他好大的功夫,才从废墟中找出这么一本族记。
一声轻飘飘的“嗯”在耳边落下,血誓在这一刻彻底失去效用。
眼见莫子占一门心思都落在那破烂册子上,半点也不舍得分给他,钱琩心念顿起。
“咣!”
忽的一阵玉碎声响,让正翻到提及许听澜那页的莫子占立即转身回望,恰好看见原本浮在他肩侧的十七,被钱琩用灵刃给一击打落到地上。
“什么破烂玩意,也敢来碍我的事!”
说着,钱琩灵刃再度挥向莫子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