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修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看着爱尔克卢的脸庞，那双金色的、小兽一般的瞳孔已经焕散，鼻腔里和嘴里涌出汩汩鲜血，他想她的血可真多啊，怎么流都流不完，怎么堵都堵不住，好像比其他人还要多，平日里杀人都不见血，人的血竟然是这样多这样腥的东西？

眩晕，他把她抱在怀里，爱尔克卢像破娃娃，他颤抖着伸手去探爱尔克卢鼻息，没有呼吸，心跳也停止。

加丘依旧歇斯底里，从喉咙里发出不完整的呜咽，头狠狠撞击地板。

普罗修特胃里翻腔倒海，只抱着爱尔克卢，瞪大眼睛，盯着那双死人的瞳孔。

想起了很多东西。

月亮、苹果、花园、大海、亚里士多德。

*

1996年4月

那不勒斯，暗杀组基地。

里苏特赶到基地的时候，加丘跪坐在爱尔克卢身边，普罗修特一言不发，呆滞地抱着她的尸体，杰拉德和梅洛尼围在身边。

到处都是血，飞溅到墙上，一大滩凝固在沙发上。看血迹应该是一箭穿喉。

听了原委之后，里苏特说那不是加丘的错，没想到波尔波知道加丘有替身的情况下还会用用虫箭试探，而爱尔克卢成为了无差别攻击的受害者。

里苏特是因为虫箭才觉醒提升能力的，他被刺中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个样子，他还算冷静，告诉普罗修特，爱尔克卢可能只是假死一段时间，之后是有可能觉醒替身能力后醒过来的。

普罗修特站起身，紧紧怀抱着爱尔克卢，像小时候无数次哄小孩一样坐到了沙发上。

里苏特深呼吸，现在也不允许他情绪崩溃。

“我去杀了波尔波。”梅洛尼阴恻恻地说，连那只灰色的盲眼也露出凶光。

“里苏特，假死要持续多久？”

普罗修特问，他是天生的替身能力者，加入组织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过波尔波的虫箭，对此毫不知情。

“……我不知道，因人而异。”

爱尔克卢身体依旧冰冷。

普罗修特没有想到以这种方式过失去爱尔克卢，他想怎么着他都会比这个小鬼先死吧。

和孩子们一起生活的日子，是他被仇恨填满的人生中仅剩的一段非常美好的、田园牧歌似的记忆。

可她是为他而死的吗？为什么她从小到大都要等他回来？这么蠢。

很多记忆涌进脑海，从母亲到魔女到爱尔克卢，所有的人他都留不住，他也被诅咒了。

胸腔剧痛，普罗修特喷出一口鲜血。

杰拉德又忙去扶普罗修特。

“他妈的！别这副丧气样子，不是还有可能没死吗？你们他妈的别搞得一幅奔丧的样子！”

杰拉德骂道。

里苏特想立刻去杀了波尔波，如果组织有人处罚他他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只是他还在等，等着爱尔克卢醒来。

*

里苏特显得很冷静，冷静到有些冷血了。

“杰拉德，你和我出来一下。”

他们从基地出去，绕过暗巷，走得稍微远了一点，确保四周无人。

杰拉德突然全身上下涌现出无数的刀片，从喉咙里掉出剪刀，从手指中扣出长针，指甲被一个个掀翻，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里苏特的替身似乎失控了，周围的一切金属也不安地发出轰鸣声，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啊啊啊…！！！啊啊啊！！”

“谁允许你让他们去参加波尔波的试炼的？”

里苏特在黑暗下瞳孔发出诡异的光，像是暴怒的凶兽。

杰拉德抬起头看他，他像一座山，那威慑力几乎让他没办法呼吸。

“杰拉德，你如此自私，我行我素，总有一天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杰拉德却笑起来，露出被血浸红的牙。

“我可不是自私，你才是真正自私的那一个！里苏特，你也知道他们除了加入组织无路可走对吧？快点接受现实吧！”

他一边吐血，一边疯了似的笑起来，将一把剪刀从自己的脸上扯出，连着人体组织，血肉模糊。

“你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你根本不顾他们的个人意愿，你以为你很伟大吗？让他们决定自己的生死才是真正地尊重他们！你害怕失去他们！逼他们走所谓正常人的路！他们怎么还可能成为普通人？从被你捡回来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会变成我们这种人渣！”

此时里苏特的脸开始溃烂，杰拉德也开始发起替身攻击。

“如果爱尔克卢死了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里苏特说，在尖叫声中，杰拉德又吐出一堆钉子。

“你不会杀了我的，这个小组没我根本运转不起来。”

里苏特终于忍无可忍，拎起了拳头。

“喂！别打了！”

有人闪身挡在杰拉德身前，因为进入了里苏特的射程范围也被波及，有刀具从皮肤内部往外顶，他立刻呛了血，但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坚定地用身子挡住对杰拉德的攻击。

“爱尔克卢醒了。”

索尔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