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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枝回到丰年小筑,抬眼便见一个人影坐在桌边烛前,似乎已经候了有些时候。
她突然庆幸自己今天依旧记得将纱布一层层缠好再下来。
“师姐…”明月枝轻轻唤了一声。
红炉里火烧得正旺,茶罏里汩汩冒着热气,屋内比屋外暖和许多。明月枝身上还有些微湿冷汗意,暖风吹来,她打了个颤。
桌上的荔枝红艳艳,南清骊倒了杯茶:“回来了,先喝杯热茶。”
明月枝看了一眼,杯子里放了一颗荔枝,她知道师姐去了一趟玉清谷,大约是到处寻不见她,只好去小满那里碰碰运气。
她坐在檀木小桌旁,接过茶杯,道:“师姐,怎么这么晚还来我这里?”
南清骊扫了一眼明月枝身上已经发皱的衣裙,还有脸上残留的盐粒子,道:“师姐也想问问你,怎么今天又是这么晚才回来?”
“……”
明月枝心道不好,估计是师姐还找过薛灿了,恐怕连她昨日也出去了的事情都知晓。
她端着茶杯,在氤氲的水雾中眨了眨眼,咽下茶水,解释道:“师姐,我就是在床上躺得有些闷,出去走走。”
南清骊盯着明月枝,只笑笑:“真的?”
明月枝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师姐也知道,我独来独往惯了。”
“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我着实有些不习惯。”
“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让小薛好好歇着。”
“我也不能一直让小师妹照顾我啊。”
“她才多大点年纪。”
南清骊看着明月枝一张小嘴张张合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却并不揭穿。
她一早就知道明月枝不可能乖乖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只是没想到三天都没过,她便牟足了劲往外跑。
她今日一时之间竟然没寻到她,平日里宗门用来联络的灵鸢,一点反应都没有。
按理说,只要在玄微山上,灵鸢指定能找到要找到的人,这是护山大阵的作用之一。
明月枝见南清骊只是捧着茶杯静静看着她,并不搭话,知道骗不过去。
赶紧拉着袖子求饶:“师姐,我错了。”
“我只是找了个偏僻些的地方修炼去了。”
南清骊叹了一口气,知道明月枝大抵用了什么阵法躲过了灵鸢,她在阵法一道上向来是信手拈来。
“阿枝,你的伤还没好。”那些伤口深入骨髓,不好好将养着以后会有苦头吃。
明月枝知道这一关是过去了,即刻捧脸卖乖:“师姐,我心里有数的,我近日瞧见灵体上有了些微变化,才不想放过这个时机。”
南清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面带喜色:“真的吗?”
明月枝点点头,灵识变化也算吧,不算骗了师姐,又伸出两指比划,道:“只是一点点。”
“那就行,我明日叫人再给你送些丹药过来。”
南清骊不再过问这个话题,她知道阿枝将修行看得多重要。
她也曾探过她的灵体,说不奇怪也不真切。因为她的灵体实在看起来模糊又粗糙,朦胧若罩了一层光翳,粗糙似素青泥胎上倒了满盆砂子,整个算是混沌状态。
修行之人灵根与灵体相辅相成,灵根的资质达到半日入道的地步,灵体的资质怎么着也不至于混沌到那般田地。
好比一株植物的根茎强盛,受天地精华青睐,不说一定要开出奇花异卉,但是开出的花朵也不至于焉巴又劣质,好似受了虫害。
如果阿枝的灵体真的有变化,那这一回也算是从淬体阵中得了些好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筑基,她又怕问了这个问题后,阿枝反而钻了牛角尖。
两人喝完一盏茶,南清骊正要起身离开,明月枝却没让她走。
明月枝道:“师姐,你最近很忙。”
南清骊点头:“嗯,山上最近出了些事。”
明月枝问:“是乾坤殿的事情吗?”
南清骊看了一眼明月枝:“你知道了?”
也是,这么大的消息稍加打听便能知晓,她只是不想让她操心这些。
明月枝点点头,又道:“师姐,那这事情有眉目了吗?”
南清骊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找到人。”
明月枝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那可能是谁呢?”
南清骊微微蹙了眉:“长老们猜测是钟暝山的少主来了南境。”
“我们寻了他一个月,没有任何踪迹,连大阵都没有异动。”
“我想,他兴许还在宗门里。”
“只是不知身藏何处,竟叫我们毫无察觉。”
南清骊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他还会不会有其他动作。”又提醒道,“阿枝,你还是不要跑太远了,省得叫我找不见你,徒增担心。”
看着南清骊眉头紧皱的模样,明月枝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将东方既白的消息透露给她。
她也不知东方既白是不是还有其他谋划,针对宗门的,针对她的。
亦或者,二者皆有。
更不知他为何要以山魅的身份在她面前行事,宗门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作为仙尊亲徒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他肯定也能猜到她有所怀疑。
他们二人之间,只隔着一层一戳就破的面纱。
只是,这层一戳就破的面纱,她到底要不要戳破呢?
她还要倚仗他的帮助,甚至这件事非他不可,结璘魄的事情她思考再三,的确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如他所说,多一个人知晓,她便可能多一分难以预测的风险。
可东方既白是未来魔主,明月枝不知道他堕魔的契机,她从前觉得她才不会自作聪明地认为自己可以将一个未来魔主拉入正途。
可是现在,她很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