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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成大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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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城的正中央,坐落着这里最负盛名的酒楼——富春居。

酒楼里的菜式包罗万象,面面俱到,味道独树一帜,别无二家,因而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又是一夜人头攒动,各色食物的香气从酒楼的门角瓦缝中逸出,混杂成一种让人垂涎欲滴的甜香。

只消闻上一闻,便能将肚子里的馋虫尽数勾出来。

明月枝的脚步就是被这香味拦下来的,不过,让她提步走进去却是其他原因。

这酒楼财大气粗,大厅装潢富丽堂皇,除此之外,更设有一方水晶缸。

水晶缸上又悬挂一块烫金匾额,上面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念作“海错”。

水晶缸被打磨得澄明剔透,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各色鲜活水产。

有小腿高大腿粗的虾,有跟手臂一样长还会时不时发光的鱼,更有身体比猪头还大,肢足展开比小孩还高的大螃蟹。

明月枝趴在水晶缸旁,欣赏在里面游来游去的,明显不是诞生在江河湖泊里的水产生物。

这些东西倒是稀奇,她还没去过海边,更没吃过海味,到过的离海最近的地方也不过是寂剑门,离东海之滨还远着呢。

“姑娘,可要来点什么?”

明月枝闻声回头,是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光鲜的男子,正友好地朝她露出一个既不疏离又不谄媚的笑容。

她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这发现这里还有许多个跟他相似打扮的男子。

明月枝猜到他是这里的小二,大约还是比普通小二多一点权利的特殊小二,因为这男子胸前比之其他人还多了一颗明珠。

一身绫罗绸布格外光彩照人,好似搁面前一站,便能将人看得眼花缭乱,连灯笼都省了。

怪不得都说人间是红尘锦绣堆,这泼面而来的富贵,遮是没办法遮住的。

不过店小二都能穿这么好,也不知主人是不是就是话本子里所说的富可敌国。

未免让自己看起来丢了修仙者的档次,明月枝从水晶缸旁直起身,顺便理了理虽然不怎么名贵但是还算整洁的衣裙,摸着鼻子,轻咳了一声,询问道:“我方才在外头看见你们今日的菜单上有一道雪鱼汤?”

“是的,姑娘。”灯笼男微笑颔首。

“可否带我去瞧一眼?”银冰鱼离开净渊便不易存活,只有鲜活的银冰鱼才能够烹出合格的雪鱼汤。

如果这里提供的是死鱼,那便没必要买了。

“姑娘可随我来。”灯笼男在前引路。

明月枝随他去往大厅侧方光线较暗的一处角落,这里没有烛灯照明,只有一颗颗夜明珠镶嵌在墙壁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将案板剁得啪啪作响的庖娘。

“姑娘,请看。”

明月枝随着他的手看去,一方冒着寒气的透明冰柜,里面却仿佛空空荡荡,并没有看见鱼的影子。

明月枝还想上前确认,却被案边的庖娘拦住了:“老规矩,到此留步。”

“这鱼金贵,只要有人往它那处多走一步,保准它下一刻就死给你看。”

明月枝也不强求,方才抬颈的那个瞬间她已经看清楚了。这鱼的确是银冰鱼,生长在净渊的冰水中,天生骨肉如冰一般剔透。若是目力不佳,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它的存在。

找到想要的东西,明月枝心中喜悦,唇角不禁带上一点笑意:“我想订一条银冰鱼,不知贵酒楼的雪鱼汤售价几何?”

酒楼外没有写价格,但是明月枝心里有一个价位。只要在这个价格内,她都可以接受。

庖娘抬着下巴示意她去问旁边的人,灯笼男面露得体的微笑,莞尔道:“姑娘,一道雪鱼汤售价一百金。”

明月枝僵住,她觉得自己定然是产生了幻听,复又问了一遍:“多…多少?”

“一百金。”灯笼男依旧微笑,重复道。

明月枝终于从这骇人听闻的价格冲击中回过神,语气相当诚恳,包含着满腔的惊骇:“这么贵!”

她为这白水城里的物价震惊,眼睛圆睁着,久久没能回过神。

银冰鱼的确珍贵,但也不至于价值百金,这价格都够住在山中的寻常人家吃穿用度一辈子了。

正在抽刀肢解各种海错的庖娘连头都没抬,直接丢出一句话:“姑娘,我们这的银冰鱼可是正儿八经从净渊里打捞出来的,专门养在请人挖出的水池子里,连伺弄的池水也是按照净渊的水质调配出来的。”

“每日只供应四条,前三条给人订下了,最后这一条您不要我可就给别人了。”

白水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特别是愿意花百金买一道雪鱼汤的人,富春居每日打烊前,这道特色银冰鱼都会售卖得干干净净。

“等等,我想想。”明月枝捞出钱袋子,翻出看了一眼,里面倒是有一张一百金的银票,是师姐给她准备的盘缠,也是她这一路上衣食住行的花销。

但这要是全都花在一条鱼上,也太败家了。

可是为长远计——成大事者,当不拘小“钱”。

明月枝蹙眉捏着手中这张银票。

“姑娘,想好了吗?”庖娘半耷着眼,托腮拿着渔抄网站在一旁等待明月枝决断。

却见后者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随后将系带一拉。

“算了…”

***

新一炉泥塑即将出窑。

泥塑摊前挤满了人,得益于东方既白的停留,这一夜多了不少人来这里捏泥塑。

因而明月枝再度回到这里的时候,差点没能挤进去。

最后还是借了一个大婶儿的力量,才好不容易将自己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塞进去。

她挤到东方既白旁边,因为这人一身冷气,周围倒是宽松许多,她伸手扯了扯东方既白的袖摆。

东方既白正在默念清心咒,这里的人多得跟蚂蚁窝一样,几乎每个人经过时都要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一番。

一开始本来没几个人有胆子往他面前凑,他觉得在此处等着也不碍事。但自从有人成群结伴从旁经过,将他当成个景点观赏后,周围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现在在考虑要不要直接离开,但前面投入的时间未免太多。

人往往对自己已经投入的时间与精力感触复杂,这在后世被称作沉没成本。

一个冷静理智的人很容易识别出这种成本,并在适宜的时机果断抽身离去。

比如两方对阵押注筹码之时,双方都对胜利翘首以盼,但战局对双方来说总有好有坏,一旦局势变得鸡肋或者累赘,一方无法从这中受益,还有可能受害时。

哪怕曾在其中投入过难以计量的时间与精力,筹码也是能说弃就弃的,因为兵法常常告诉我们不能恋战。

但如果一个决定本身出自于一个情绪化的起点,那么其中所投入的时间与精力将会成为一种难以舍弃的成本。

离开或者继续等待,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比如此刻,尽管东方既白已经在脑海中将离开的念头翻过几十次,但是脚下的步子依旧岿然不动似泰山矗地,稳固得如同一座不可转移的磐石与金汤。

他甚至觉得还可以再忍一忍——除非…

袖摆处传来的异样动静提前了这个“除非”的到来,东方既白的耐心彻底告罄,指端凝出一缕灵力。他正要转头教训那人,却兀然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

像是在青天白日看见身边炸出一朵烟花。

他猝不及防地僵了一瞬,眸光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不过还等不及人去捕捉,便很快恢复如常了。

他微抬起下颌,垂眼低睨着明月枝,将自己的衣袖扯出,冷漠道:“干什么?”

这语气过于冷若冰霜,加上面部表情还未从上一刻的不耐中更改过来,听起来便像是嫌弃明月枝打搅了他。

“……”

但他其实并不想这样跟她说话,他本意只是想问问她:怎么回来了?

这冷冰冰的态度,明月枝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她站在原地呆怔一瞬后,才将这点如鲠在喉的情绪压下,随即面无表情道:“现在有事没?没事就跟我走。”

“我当然有事,我的泥塑…”东方既白撇开眼,将目光落在窑炉之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

“那你快拿。”明月枝看见这一炉泥塑已经出窑,扬着下巴示意他去拿上自己的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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