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头又拧了明月枝小臂一把,严声叮嘱道:“你也是,记住他是什么人。”这才转身继续往山下走去。
明月枝落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地跟着。
等到距离渐渐远了些,她才敢拉近跟东方既白的距离,乜向东方既白,齿间磨着牙,如磨刀霍霍。
“你干嘛说你是我契约的山魅?”
“不是你说的吗?在白水城的时候,我们约法三章,我要以山魅的身份示人。”东方既白勾唇,笑得有理有据。
大约是心情不错,他微笑着负手,悠悠然跟着明月枝的步伐,落在她半步之后。
明月枝被他这态度引得气急:“我只说你假作山魅就好了,没让你说你是我契约的山魅啊,这像什么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对山魅是什么看法,你还说你是我契约的…”
这岂不是要明摆着告诉人家,他是她的红粉知己,她是他的入幕之宾了。
还在师姐面前说,这也太不像话了。一口气憋在心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明月枝很是恼怒。
“你师姐又不是外人。”东方既白弯眸,自觉很有理由。
“那也不能这么编排。”明月枝觉得跟他说不通,只好一个劲地往山下走。
“那怎么办?我说都说了。”东方既白两手一摊。
明月枝:“……”
还能怎么办,她盯着东方既白的两瓣唇,恨恨道,怎么偏偏就他长嘴了似的。
东方既白眨眨眸,语气很无辜:“怪我一时嘴快,下次不会了。”说罢还讨好似的拽了一下明月枝袖摆。
指尖摩挲片刻,心道她这身新换的衣服还是过于糙了。
剑修果真好穷。
素日未曾见过他这般无辜做派,明月枝磨了磨牙,心里明明还堵着,气却慢慢消了。
“算了…”终归没再追究。
只有默默听着两人一路嘀嘀咕咕的南清骊,瞪着澄净得看不见一朵云的蓝天,轻轻叹了一口气。
……
此刻天将亮不久,山丘上的薄雾还未被日光完全驱散。站在半山腰上,远远可见牡丹镇口石牌坊上琉璃瓦上反射的闪闪金光,让小镇周遭看起来暖洋洋的。
昨夜里南明山上的尸骨已经全部收敛完毕,父亲与寒叶长老亲自护送琉璃城主将尸骨归葬琉璃城。
南清骊一干弟子没了任务,便可以暂时留守休憩。不过因昨日事毕时已经夜深,其他人都留在南明山上的水云观中歇息,只南清骊不放心明月枝,才匆匆从南明山赶回。
此刻既没有要紧之事,三人便慢悠悠地沿山间小道往山下走,一路听晨间鸟鸣,闻耳畔风响。
此地风景极好,从半山腰往下走,途中会路过一棵松树,再往下就是一片梅林了。的确如客栈老板所说,还有些晚熟的梅果稀稀疏疏挂在枝头,明月枝昨夜来时就曾分心注意到,心想现下大事已毕,不如就借此机会摘些新鲜梅果回去煮茶喝。
这般想着,余光里忽然看见前方山道边一棵苍松下一道被薄雾缭绕着的人影。明月枝微微眯眸打量片刻,有些诧异地试着叫了一声。
“徐十六?”
山间风过林隙,她的声音并不算清晰。
却令东方既白停住了脚步。
南清骊闻声侧眸,可雾气是白的,那影子也是白的,虚渺得近乎看不出来。
她努力尝试着,也没辨出那人到底是谁。直到那苍松下站得笔直的人影动了动,衣袂带起的流风荡开薄雾,清晰露出如芝兰玉树的身形。
“徐师弟?”没顾得上去细想明月枝方才为何会这么精确地辨出是徐既望,在彻底看清来人后,南清骊有些愕然,随之又生出些担忧。
只心道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可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不过她面上依旧不显,反而带上一抹淡笑:“坐山观岚,倚松听风,徐师弟真是好雅兴,可是特来此处赏景的?”
徐既望从松下走出,垂下缀着雾珠的长睫,抿唇默了片刻后才看着南清骊摇头道:“不是。”
“哦…那是?”南清骊依旧保持着微笑。
徐既望却似乎不敢与她对视,长睫微颤了颤,再度垂下时,他声音徐徐:“半夜见此山风起云涌,灵气波动得厉害,猜测是有道友在此突破,因而才在山中守候。”
这意思是早就到了?南清骊心中猜疑又多了几分,握剑的手紧了紧,她看向明月枝,眸间有几分紧张。
同时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先前几人的对话,确定并未言及钟暝山。就是不知道徐师弟是一直待在此处还是…
想到另一个可能,南清骊心中不由一沉,心道徐师弟为人不俗,修为也不低,倘若他有心遮掩,她昨夜的确未必能够发现什么。
若又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就算她言辞间并未提及钟暝山,只怕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也能自行推测出来。
一时间看向明月枝的目光愈发焦灼。
明月枝却风轻云淡地朝她笑了笑,面上并无担忧。
她虽与徐既望隔“冰”相望,但好歹曾经相处了十年,就算是一座冰山,也该观望出一点名堂了。
她知道徐既望是个什么性子,只直言问他:“你几时来的?在这里守多久了?怎么不过去同我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