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娘子感激一笑:“劳你费心,他们昨日便好多了。”
妇人又感叹:“一个人照顾两个娃娃,你也不容易,要是你家那口子在就好了。”
“我前几日听人说有艘船在咱们这附近的浅水滩上泊过,还有人下船了,我还以为是你家男人回来了。”
“他月底才回,前几日怕是哪个从这里借路的外乡人吧。”
两人三两句聊着的档口,小巷内已渐渐排起了长队,胡娘子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将装满馄饨的海碗递给她,知道她家里几口人都图一口吃藠头的爽辣,便又用竹碗装了一小碗藠头额外送她,怕她不肯受,便直接递给了她女儿。
眼见身后队伍长了,不好耽误她做生意,妇人手捧两个海碗,让女儿与嬢嬢道谢,才转身回去。
……
一个时辰后,胡娘子将挑子放在了喜来客栈旁,这是她素日走街串巷最后一处落脚的地儿,一般在这里等到收市,屉子里的肉馅便能全部卖光。不过今儿卖得快,早市还没过半,屉子便只剩下小半屉肉馅了,心想今日应该能提前收摊,她便琢磨着待会儿也在早市逛逛,好给家中两只馋猫带些甜糕。
听着街上悠长的梆子声,薛灿跨着大步从客栈出来,她才将将醒来,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口,只一些内伤,在灵药的将养下也快痊愈了。在床上躺得无聊,方才又听见楼下有人吆喝,便想着起来走走,寻些早食。
出门迎面便是灿烂晨阳,柔和日光照拂全身,微风不寒不燥,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眸子,身上也懒洋洋的。
这牡丹镇青山绿水环绕,比之凌清峰更有一种别样的秀致,旋即又想到此处距离琉璃城不过百里水路,她便忍不住朝着日出的方向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顺带抻着手放松放松躺了几日已经有些僵硬的腰身。
伸了几次懒腰后,精神总算抖擞起来,正要动身觅食的瞬间,嗅到一股勾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她睁开眼在四周寻找了一会,发现客栈斜对面的墙根处放着一副馄饨挑子,一个妇人正忙碌地用竹笊篱舀出一个个薄皮清透的小馄饨。
涎水从口中分泌,薛灿摸了摸肚子,想起上一次吃馄饨还是在家中,一时不由有些馋了。
绕过梁柱,径直跳下侧阶,她冲着那小摊伸出了四根手指头,走过去跟摊主道:“老板,给我来四碗…”她自己一碗,大师一碗,方师兄也要一碗,另外一碗,明月师姐跟东方道友都不在,那个奇怪的小江道友…嗯,敢挑衅明月师姐,他没资格吃她买的馄饨。
薛灿在心里默念了一会,将一根手指头收了回来。
“给我来三碗馄饨好了。”
待确认老板听见了她的话,便乖乖守在一旁等候。
眼神随着上上下下不断沉浮的细皮馄饨放空,馋虫越发被勾得动起来,无奈排在她前头还有三四碗,只好从旁边的炊饼摊子上又买了个葱油饼先垫垫肚子。
将将出锅还热乎的葱油饼刚拿到手,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手里的饼差点没掉下来。
薛灿转头,定睛一瞧,忙敛了神色:“瑶音师姐?”见姜瑶音神色不大好,薛灿想了想,又多添了一句,“早上好。”
姜瑶音只蹙着双眉,直接问她:“明月枝在哪?”
薛灿摇头:“我不知道,方师兄说明月师姐昨晚上出去了,估计是去找清骊师姐了吧。”
姜瑶音眼皮半阖下来,凝眸望向她道:“你确定?”
“啊?”听她这么问,薛灿感觉事情好像严肃起来了。她也是今早半夜时分醒来的,哪能知道那么多,只好再次摇头,“那我不能确定。”
姜瑶音没说话了,薛灿见她双眉仍旧紧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瞬间有些打鼓。
她早就听闻瑶音师姐跟明月师姐不和,何况明月师姐下山前还干了件让宗门内热闹了好一阵子的逸闻,可谓是令瑶音师姐丢了好大一个脸。
这样看来,瑶音师姐这回来南明山别是为了找明月师姐麻烦吧?
那她刚刚这张嘴…薛灿有些后悔了。
抬眸只见姜瑶音此刻面色不光是沉重了,隐约还有些严峻?
“瑶音…师姐?”她偏着头,小心唤了一句。
姜瑶音没接她的茬,目光落在她手里用油纸包裹着外皮还滋滋作响的葱油饼上。
“这我拿走了,你再要一个。”
薛灿以为她是在询问,看着焦香酥脆的葱油饼耸了耸鼻子,一声“哦”还没说出口,手心里便已空空如也。再抬眸,姜瑶音已经走远了,衣带当风,徒留一声轻轻的咔呲证明这油饼如何正当火候。
薛灿终于回过神来,不是?她好像还没答应呢!怎么就拿走了?薛灿感受着手中还未散去的余温,片刻后,狠狠跺了一下脚下的青石板。
这人怎么以大欺小!!!她刚刚就不该有想答应的念头!
就在她默默为已经逝去的葱油饼黯然神伤时,明月枝一行人已经从小山丘抵达长街街口。
牡丹镇地势高,虽比不得南明山,却也能与南明山山腰相对而望,所以才有一条互相联结的栈道,形状又像个面袋子,四周高,往中间收口,镇上最繁华的地方恰在这个收口最中央,什么动静都能传进来。
远远的,薛灿听见一群年轻人说话的声音,镇口高高的牌坊遮挡了视线。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才看见人影。年轻的少女少男们三五成群,脚步轻快,勾肘搭肩,披着日光的金泽,一步一步从镇上长街的尽头走来。
她遮目望去,打头那四人真叫人移不开眼,两女两男,一尔雅一清艳,一张扬一端敛,正是清骊师姐,明月师姐,东方道友还有一位她并不识得的男修。四人后面跟着一干弟子,同样是有些熟面孔,也有些生面孔。
联想到方师兄说这一回还有寂剑门的道友也来南明山了,她便知道那些生面孔是寂剑门弟子,而当头那位有着芝兰玉树般清冷气质的男修,定是寂剑门的大师兄徐既望。
想到这里,薛灿蓦地又想起一件事,无常境事发突然,当时没顾得上问,所以她好像…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东方道友来自哪方仙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