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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担待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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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谁把你尾巴揪成这样了!”得多大力才能揪得比斑秃还狠。

那群金霄洞弟子!手可真黑啊!

“我看他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嗯,所以真是痛死他娘我了,不过幸好我踹了这不孝子两脚。”鸣葭面无表情地将话接上。

鸣笼见她还有闲心说笑,一时也忍不住在地上打了个滚:“没事,等这事完了,我去帮你报仇,我帮你剃光他们的头。”

“也不用,我踹他那两脚也不算轻松。”鸣葭微微耸肩,“不过你怎么就这么准确地把金霄洞弟子引过来的?他们手里那个所谓的追踪器,虽说有点能耐,但超过十里路就失效了,顶不上什么用处。”

所以当初她才能轻轻松松让薛焕那小子甩掉他们。

“是不顶用,他们当时往北边跑了,我中途还得给他们指路。”

鸣葭点点头,也想象得出来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了,将手中尾巴放下,又道:“话说少主为什么要让我们导这么一出?将这件事在一众仙门弟子面前摊开有什么好处吗?”

鸣笼晃了晃长长的狐狸腿,慢慢说道:“道理嘛,其实很简单,就是与其坐等别人泼脏水,不如咱们自己主动出击,掌握调查主动权,以名正言顺的方式与仙门联合调查。这样一来,除去可以洗清咱们俩在仙门那的嫌疑,还能让背后心怀不轨之人自乱阵脚。”

“无论他们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咬着一根干草,本还蜷着的爪子亮出利锐的尖甲,语气森森然,“都别想全身而退。”

但鸣葭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更加觉得疑惑:“可是少主从前不是完全不在乎仙门怎么看咱们的吗?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少主说芙蓉镇这件事大概率跟仙门自身的阴私有关,那咱们自己调查不就行了?咱们又不是没有人手,干嘛还要跟他们掺和?”

鸣笼回道:“你说得没错,咱们确实可以独自调查,咱们也确实也不在乎仙门怎么看咱们的。但既然这件事都和仙门脱不了干系了,那咱们不如就顺水推舟,借他们的势,行咱们的事。总要让仙门的青瓜蛋子看看他们仙门某些人的德行嘛,虽是青瓜蛋子,但好歹还有一腔热血,总比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辈子强。”

他又顿了片刻,才喃喃道:“其实我觉着,少主可能也有意让钟暝山重回大众视野了。你的事情不一定会让仙门一众人立刻将钟暝山联系起来,但我们却正好可以借此投石问路,探探风声。”

鸣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少主为什么不直接跟玄微宗说这件事呢?少主不是跟玄微宗弟子有往来吗?我看他们关系还挺好的。”

她说的是那个在几十丈外的一棵树上立着的那位姑娘。天青色的衣裳,素净一张脸,却掩不住一身隽秀清华之气。

而且,少主上次还特地去人家房门口等人起床,本来还在客栈大堂,只是那位姑娘房前那个角落刚有点声响,少主便立刻上楼去了,像是在楼下兜那么一圈只是为了调整节奏。

她便是不琢磨,也该知道这就不会是寻常的交情。

简直跟鸣玉那时候一模一样。

鸣笼翻过身子翘起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根草,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又将上意揣摩出来了一点,便对着鸣葭继续道:

“关系是挺好,但少主只是跟她关系好,不是跟玄微宗关系好。弟子是弟子,宗门是宗门,少主的这位朋友还没到能够决定宗门内务的时候,所以分量还不够。而且,少主既然都跟她关系好了,那肯定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让她为难的。”

“再说,以咱们和仙门的立场,若是咱们主动去跟仙门提议联合调查,指不定对面要如何想呢。你想想看,要是咱们直接跟他们说‘诶,这件事挺奇怪,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调查’,对方会想什么?肯定会觉得咱们心虚,甚至怀疑咱们别有用心。到时候麻都麻烦死。”

“最重要的是,凭啥啊?”鸣笼扬起狐狸下巴,颇有些神气。

“凭啥我们要和和气气地上门找他们谈,多煞咱们威风,对不对?”

鸣葭明了了:“所以,少主才要先打一架?”

鸣笼回答道:“自然是要打架的。”

“立场对立,自是要先交战再和谈,以战促谈,还得跟有分量的人谈,这才符合咱们的身份。”

鸣葭道:“可这样不会把事情闹大吗?宗门是宗门,弟子是弟子,但咱们少主对战的同样也是一个弟子啊。万一对方记恨在心,转头把事情说得更糟糕,岂不是适得其反?”

“所以少主是跟在那个…”鸣葭伸出爪子朝不远处的某一点点了点,“关系很好的姑娘她师姐过招啊。”

“这个人不会将事情描述得更糟糕的,而且,方才不是说了嘛,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决定他们宗门内务并且还很有分量的人。”

“咱们再等等,少主真正要等的人应该快到了。而且这个人,等会一定会出手。”

鸣葭琢磨了一会儿,终于知道为什么鸣笼要去那么久了:“你说的是悬光仙尊?”

“是的,悬光才是咱们这次行动真正的目标。”鸣笼用爪子拍了拍草地,“一个能主事还在仙门内有一定分量的人。咱们要与仙门联合调查这事,不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甚至完全可以暗地里进行,但至少得让一个有分量的人心里有数。这样一来,到时候若是真查出什么,也能有个说法。”

“当然,我揣测上意也只能揣测到这种地步,少主还有没有其他想法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少主向来谋定而后动,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听命行事便是。”

“可是悬光仙尊那边的事态会按照咱们少主所设想的发展吗?”

“大约会的。”他缓缓回答。

见鸣葭还疑惑着,鸣笼便又解释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其实悬光跟咱们尊主也有些交情,我以前看见他来过咱们钟暝山,许多年前了。为了给灵曜仙尊求医来了北域,那个时候尊主跟主君接待了他们,并给他们推荐了西荒的神医,就是咱们现在在找的青方少君的母亲。”

“说起来,咱们少主能顺利出世还多亏了这位神医呢。”

“不然咱们少主就是个不知道还要在蛋壳里待多少年的坏蛋了。”

鸣葭拧眉看他一眼:“……”

不想听他不着调的玩笑,便踢了一脚打断他:“你接着说。”

“芙蓉镇这件事仙门肯定会去调查,只是金霄洞在东境,寻常情况下真要求助,大概也是向寂剑门求助。我们不是想向悬光讨要多大的人情,就是想让玄微宗答应金霄洞弟子的委托也参与调查这件事,这样少主才好光明正大地身涉其中。”

二狐在小山丘半人高的草丛里窸窸窣窣地低声交谈,头顶虚空中有刀光剑影交错,灵力纵横,半空中一道笔挺的身影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宛如剪影。

喜来客栈里。

南明子坐于一方桌前。

桌上摆着一只铜炉,炉上架着一口铜锅,锅下两侧皆摆两壶,一侧放着两只精致的壶,一壶白玉装着清酒,一壶紫砂装着清茶。另一侧则简陋许多,只两只普通陶壶。铜锅上升起袅袅水汽,放着白玉壶与紫砂壶的一侧可见腾然水汽如何渐渐散去,依稀露出几道人影。

人影在渐薄的水汽中越来越清晰,显然是几张还十分青春年少的脸,叮叮当当几阵响动,桌子的那一头满是热闹与欢腾。

但奇怪的是,南明子所坐的那一侧却只有伶仃稀疏几缕淡雾,冷清得很。

叫人不禁去想,一炉锅难道还能烧出两种水汽不成?

可等人打眼细看,才发现那所谓的喧嚣与热闹,其实不过是一幅光影交织、栩栩如生的画卷。

清晰得如同水洗,仿佛是将将在不久前才淌过的记忆洪流里截取了一段,虚悬在对面。

画卷中的方桌与现实的方桌交迭在一起,虚与实结合得天衣无缝,仿佛画外人与画中人已浑然一体。只是方桌之上的清酒清茶以及腾起水汽的锅炉皆是虚影,那几道尚且青葱、眉眼热烈的人影,也不过是画中幻象。

耳畔渐渐响起欢笑声,劝酒声,还有杯盏声,一阵又一阵,不绝于耳。

“师弟,你也来一杯!”

是师兄给他倒酒送杯,语气里带着几分醉意。

南明子记得自己当时很犹豫,连推了几次。

他并不擅长喝酒,那天她来了,他怕在她面前失了分寸。

“哎呀,你别光喝茶了,尝尝这酒,这可是我专程从琉璃城带来的,难得得很。”一道响亮的声音从画卷中传出,在耳畔响起,又仿佛是从记忆深处传来,略带几分气急。

紧接着那人便伸手将他手里的茶杯夺了下来,催促着,似乎他不答应,便要直接动手来灌他了。

南明子垂下眼眸,盯着酒杯良久,也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依着记忆里的模样,仰头举杯,与画卷中的人影遥遥对饮。

但那时的酒是温香的,茶也是暖融的,秋日里的寒凉被屋内的暖意隔绝在外。

而南明山附近的小镇上,只有粗酿的村酒可以入口了。

年少时总以为日子会一直那样过下去。

殊不知,好日子也会像画卷中的景象,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一去不返,却又仿佛被时光眷顾,一寸一寸缓缓拉长,最终化作记忆中再也挥不去的旧梦一场。

先是人声杯盏声消失,而后光影渐渐隐没,桌上的铜炉、铜锅、清茶与清酒也随之消散,最后人影也淡去了。

南明子放下手中空杯,神情平静地看着画卷消失的地方,仿佛方才一切只不过是他寻常打盹中偶得的一次圆满大梦。

现在梦醒过来了。

空中缓缓升起一缕薄雾,房内寂寂无声。

房门轻轻响动,南明子转身面向墙壁,片刻后才回转过来,看向来人,向他招招手。

“来陪我喝杯茶。”

来人没有动作。

江寻舟不理解,他站在昏烛下,面上像是有些无措一闪而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下午的时候听到你跟别人说的话了,你说你不想再承受额外的痛苦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忍受痛苦帮我?”

南明子将小泥炉从几上拿到桌上,点燃后把茶壶放在上面。

他的动作有些缓滞,与此同时,生机在他的体内迅速流逝,那是一种名叫气运的东西,正在无形之中从他的身上流转出去。

片刻后他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不是帮你,是你为我圆了一个梦,所以我也圆你一个梦,这叫公平交换。”

“一个浮梦而已,值得吗?”江寻舟又问。

他其实还能活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他体内的生机在迅速消逝,他很快就要死了。

“价值这种东西,本身是由交换者定义的。于我而言,这个浮梦很值得。”

他从前就很少做梦,自从修行清灵术后,他便更不会做梦了。

如果不是这个浮梦,他都快忘记师兄师姐的样子了,更不用说回到曾经的那个时候。

他忍不住摇摇头,又笑了笑:“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并非我,也未有过我的经历,所以无法对我感同身受。”

“只是,寻舟,我是你师傅,虽然还没教你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地跟你说,以你的天赋,你以后不会籍籍无名的。”

“所以我想问问你,时到如今,你还是想做一个人吗?我是说你想象中的人。”

“想象?”

江寻舟喃喃一声,却没有回答。

南明子知道了他的答案,看来依旧未改,或者其实他还并不能理解他的问题。也罢,时候未到,火候还不够,他对自己道。

“如今你灵根已全,以后就不必掩面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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