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开口说两句:“一尚不是我杀的,秃驴,你连善恶都不分了?你听何人说是我杀了人?”
他呼吸一滞,想要反驳,声音语涩:
“妖言惑众!世明方丈展示的明镜,分明显示的是你吃了一尚……是你……”
“世明方丈是我的师父,他怎么会骗我……”
“妖……无心无情……”
秃驴气息有些乱了,他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处境,浑身金光暗淡。
我观察秃驴的状况,“走火入魔”这个词浮现我脑海中。
我没吃人。
我一个妖怪,充分尊重了人类习俗,找了个风水地把小孩吐出来埋了。
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妖怪!
我气得咬牙切齿。
怪不得身上这么沉,原来这口黑锅又大又圆。
……
那时。
寺中全是和尚,我一个妖怪哪敢再上门找他,这不是嫌命长?
那些和尚和妖怪勾结,又与京城的大人物有关系,谁知道秃驴和他们是不是一条心?
自从那次事后,我遇到和尚都绕路走,生怕路过挨巴掌。
……
目光拉回。
看窗外月景,应该是后半夜。
我不客气地全盘托出。
我说一句话,他吐一口血。
我默默把嘴闭上,怕秃驴被我气死了。
秃驴表情挣扎几番。
带着懊悔神色的他闭眼,满眼血丝的他睁开了眼。
……
“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你若能破我的情关,我便放了你。”
我尾巴甩了甩,慢悠悠地盘上他的身体:“秃驴,你说话算数?别你切换回来了,又不肯把爷爷我放了!”
魔化后,秃驴怎么还这么努力修炼?
秃驴傲慢地扬起下巴:“自然算数。贫僧不信,自己心中怎会喜欢上一个妖怪。”
我的下半身蛇躯将他盘得严严实实,与他对视着,好奇地问道:“你不喜欢妖怪?为什么?”
“人与妖,不可同归。”
我哼地笑了出来:“秃驴,你这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
“那你的心,怎么乱了?”
我与他面对而视,彼此呼吸都能感知,在我说完最后一句话,秃驴呼吸有些紧促,他瞳孔颤动像是在挣扎。
我犹豫着还要说些什么话,搜肠刮肚,拼命回忆自己闲来无事在饭馆听到的甜言蜜语。
“呃,秃驴,你……”
秃驴喉间微微滚动,他眼中情绪沉淀下来。
距离实在是过近,只需他一个主动,那有些凉意的嘴唇轻吻上。
我不理解人类的亲吻,睁着双眼看着他。
他的呼吸开始炽热。
坏了,这秃驴疯了,都开始乱咬人了。
……
魔化后的秃驴确实主动,抓着我不放。
我的下半身是蛇躯,半推半就,缠绕了他一整晚。
我声音嘶哑:“喂,秃驴,你破戒了。”
他没有说话,回吻过来。
……
清晨。
床上,沉默。
他一睁眼,我就知道是正常的秃驴回来了。
不用看我都知道,秃驴一定傻眼了,另一个人格的他把不该做的事全办了。
我懒洋洋地撑在旁边,一头长发披散在光裸的身上,笑嘻嘻地戳他的痛处:“秃驴,应该是你输了,爷要走了。”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秃驴沉默。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常般冷淡的表情。
顺着我的起身,他整理完后替我挽起一头墨发,将之束起。
“是贫僧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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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秃驴走火入魔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多年,他也清楚自己的另一面。
秃驴说他会前去查清楚当年的情况。
不过,他让我把一本修行之术学会他再走。
切换成魔化的秃驴黑着脸,问我今天是不是又偷懒了。
对,你咬我。
来。
我仰起头,满脸不服。
爷辛苦成精就是为了吃更多的肉、睡更安稳的觉。
我清晰地看到秃驴深吸一口气,他的表情忍了一下,最终他只是用手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壳。
我依旧叫嚣:“秃驴,打这么轻,你是不是没吃饭?”
“顽劣之妖。”
……
我无意间谈起当年的前辈。
秃驴说他与它交手过。
那前辈一张口。
秃驴总算是知道,我这满嘴的爷是从哪儿学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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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见到秃驴。
再次见到他,他说他还俗了。
我随口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犯了杀孽,不过他不后悔。
秃驴俗名裴文德。
……
裴文德蹲下身,探出一只手伸向我。
我看了看他的手,扭动蛇身盘上他的手腕,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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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大雪。
京城外,一处客栈的门被打开,夹杂着细雪的风顺着门缝灌了进来。
“呼——”
相比于屋外呼啸的风雪,客栈的大堂却热火朝天。
无人在意从门口进来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手中柱着一个法杖,银环伴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声。
店小二眼尖,热情地上前招呼:“客官,您要住店还是堂食?”
男人抬眼,他一双眼波澜不惊地看向店小二,纯黑色的瞳孔犹如深渊,鹰鼻深目,五官幽邃。
他身上还有些细雪随着动作簌簌掉落,也不知是不是风雪带来的冷意,男人有种拒人之外的漠然。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一间房。”
店小二回过神,扬起个笑容:“好嘞,客官,我带您去。”
“客官,您若是要上什么菜,只管来我这儿问!”
男人微微颔首。
不远处的那桌客人还在激烈地讨论,前不久发生在京城寺庙中的血案。
男人听到,却没有投去半分目光,步伐没有半点停顿,反而转身朝楼上客房迈步。
他胸口位置隐约有动静,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秃驴,秃驴,我要吃肉,别忘了!”
男人眼中一抹笑划过。
他淡然开口:“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