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人反应过来，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喉咙，似乎是尖锐的指甲抵着他颈侧的血管。

男人见情况不对，立马投降:“嘿，伙计，我不是有意潜入……”

忽然，他面露凶色，手肘猛地朝身后生物撞去，他本身就是常年混迹于底层的混混，可不是什么束手就擒的老实人。

谁料想，身后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不是人类，非常轻松地扼制住他的攻击，将他整个人面向墙，按在墙上。

“……唔！”

就连那指甲仿佛也不像人类的指甲，异常尖锐，扭打过程中，直接在他肩膀出撕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另一只握住他喉部的手不断收紧，他的呼吸都开始困难。

等他挣扎的动作变缓，头被猛地抓住往墙上砸，人直接晕了过去。

索多伦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他爬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地上的小偷。

他点燃烛火，连忙跑上前查看情况，先是用目光扫视几眼人鱼，紧张地问：“我的金……呃，你没事吧？！”

余塞挑眉，却只能开口一句：“啊唔。”

声音悦耳，如音符飘动。

索多伦见它鳞片都没掉一片，扭头再观察地上的贼时，少年肃然起敬。

他忽然非常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对人鱼动粗，不然被打倒在地、一身是血的人就是他了。

而那条漂亮的非人生物在稀疏的月光下，它睁着一双宝蓝色眼睛，安静地坐在那儿，仿佛与世无争。

少年看着它洁白健壮的上身有些出神，他忽然想到在街边巷尾听说过的珠宝，假如将世间最美的珠宝给它戴上，会是怎样的美景……

索多伦拉回思绪，心底呸自己一声，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最重要的是怎样安全地把这家伙拿去换金币。

他一边趁着月黑风高把贼拖出去丢一边，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

第二天的傍晚，索多伦一瘸一拐地走回来，少年推开门，抱着食物对屋内喊道：“嘿，人鱼先生，我把你的食物带回来了。”

看在人鱼晚上帮了他，他不介意满足一下它的胃口。

这也是余塞还没跑路的原因。

浴桶内的人鱼察觉到索多伦情绪不对，他趴在桶边，指了指少年的额角：“唔？”

索多伦一头的棕色卷发乱糟糟，身上有不少灰尘，他下意识摸向额角。

他的额角被打破了皮，有点血迹，他无所谓地擦了擦，朝人鱼问道：“尊贵的人鱼先生，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只能说尽量留意一下，毕竟我可是欠了一屁股的债。”

索多伦早时出门，去“庞姆研究机构”探探情况，他想知道这条人鱼的实际价值，结果那帮粗鲁的看门人不仅嘲笑他在妄想一个不存在的生物，并且把他从研究机构门口丢了出去。

那时的少年憋住了话，等他把人鱼亮相，一定能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在回去的路上，倒霉似乎在延续，他又遇到了债主，因为他一直没能还上钱，他们把他打了一顿才放他走。

索多伦对上人鱼探究的目光，他满不在乎地回应:“噢，这没什么，不过是很正常的倒霉。我的母亲病死，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也留下了一屁股的债没能还上。那些暴脾气的债主见了我，把我打一顿也很正常，不是吗？”

少年自言自语，没管这个非人生物能不能听懂人类的事情。

余塞听罢，动作一顿，他想了想，不交点房租伙食费，似乎说不过去吧？

他摸了遍身上的鳞片，总算是找到一片适合拔下来的。

“啊唔——”

索多伦以为它想吃东西了，拿起食物朝它走去：“知道了，我这就把食物给你。”

他回头，却见人鱼朝他勾了勾手指。

等索多伦靠近后蹲下身，它张开带着薄膜利爪的手，掌心竟然放着一块巴掌大的——

……鳞片？

这块鳞片明显来只它那条巨大的黑色鱼尾。鳞片通体染着墨一般的神秘色泽，表面细腻光滑，在光的折射下有着炫丽的珠光。

索多伦愣住了：“给我……？”

人鱼懒洋洋地回应两声。

少年盯着这块鳞片，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他感觉这个非人生物在安慰他。

很快，他脑袋灵光一闪，这鳞片可以拿去换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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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阳光穿过层云，天气正好，卷发的少年高兴得忍不住轻哼几声。

索多伦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庞姆研究机构”，秀气的脸上尽显喜悦，他隐蔽地捂了捂自己的口袋。

五枚金币啊！

仅仅一块鳞片！

少年边走，边回味他在“庞姆研究机构”的经历。

这一回，他得意洋洋地拿出了这块鳞片，不识货的看门人差点要将他打出去。

索多伦自然是清楚这块鳞片的真实性，面红耳赤，据理力争，闹着要见真正的学者。

来自上帝的庇佑，幸运与他同在。

推搡之间，一个严厉的声音从看门人的身后响起：“怎么回事，马尔夫？”

“噢，先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混小子在闹事罢了！”

索多伦伸头看去，看门男人身后是个衣冠楚楚的绅士。

少年轻咳一声，紧张地站直身体:“咳，先生，您是这个机构的学者对吗？我想您一定有着优秀的学术造诣。如果您看一看我手中的鳞片，我向上帝保证，您一定会感兴趣！”

身为学者的男人并不觉得这类贫民会有什么重大发现，但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他勉为其难地过目几眼，准备给这位没有学识的少年上一课。

随后，男人轻蔑的眼神逐渐凝固，他眉头一点点皱起：“……等等，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生物的鳞片？”

尽管最终这位学者将信将疑，他还是愿意给索多伦五枚金币，留下这块鳞片进行检验。

索多伦喜滋滋地想着，说不定再过几天，他就能再获几枚金币，毕竟这鳞片确实是来自人类未知的生物身上。

他心里盘算着，多薅几手就可以把人鱼卖给研究机构，一定要好好思考一下价格。

……

索多伦这一回买了不少食物回去，投喂某只懒洋洋的非人生物。

余塞有些惊讶这小子的热情，他伸出利爪接过食物，懒散地吃了几口。

他想着，宅着被投喂的感觉真不错。

吃饱喝足，人鱼半靠在浴桶边，眯起湛蓝的双眼，而长长的红发浸泡在清水中，没有张牙舞爪的攻击性，仿佛乖顺得像只小型动物。

少年一直看着人鱼，他坐在浴桶边缘，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人鱼那条巨大幽黑的鱼尾上。

奇异、美丽以及非人感。

他鬼使神差地探出手，摸上鱼尾，触感细腻，让他想到街边马车上贵妇人讨论的绸缎。

鱼尾有些敏感，人鱼下意识地甩了一下鱼尾，水花四溅，它疑惑地看向少年。

索多伦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他有些尴尬转移人鱼的注意力：“人鱼先生，我可以碰一碰您的头发吗？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头发！”

余塞懒得回应少年浮夸的吹捧。

索多伦在人鱼默认的态度下，探手过去。

他勾起手指，那细滑的发丝在烛火下，这特殊的色泽更加鲜艳夺目。

心中一动，几个动作后，少年熟练地编了个辫子。

自从他的母亲离开后，他第一次编起了辫子。

索多伦得寸进尺：“人鱼先生，我能抱一抱你吗？我还从未拥抱过您这么美丽的生物！”

余塞嘴角抽了抽，无语看着一旁眼睛亮晶晶的卷毛少年。

索多伦继续说道：“母亲离开后，我很久没有拥抱过其他人了。”

人鱼沉默地与热情的少年对视僵持几秒，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被少年轻轻拥抱住。

它能感受到人类身上温热的体温。

索多伦侧头，他能闻到这只美丽的非人生物身上淡淡的海洋气息，他能触碰到它身上光滑的鳞片，他能听到它浅浅的呼吸声。

这距离，是如此的接近。

索多伦思绪有些飘忽，他看着自己破败的屋子，心里清楚，这种生物注定不是他能长期饲养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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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多伦连哄带骗又获取了单纯的人鱼几片鳞片，他积极地向研究机构推销。

“噢，我可以保证，那块鳞片绝对出自一只你们从未了解的生物身上。不过，只有我知道这个海怪，当然，你可以付更多的钱，我会告诉你们更多的信息！”

连续来了几次研究机构，索多伦在那位学者面前大谈特谈，又收获了几枚金币。

学者微皱眉，钢笔记录着少年的言语，在他的笔下，一只奇异、拥有巨大鱼尾的类人海洋生物浮现在纸面上。

深夜，他写下了一封信：“尊贵的奥利铂斯公爵，感谢您的投资，庞姆研究机构目前运营得不差……关于您要求的未知海洋生物的收集，在这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困惑的事……”

“……已经获取到了三枚来自未知海洋生物的鳞片，相关证人的描述偏向于一个类人的大型生物。无论是鳞片还是描述，这一切都无比真实……”

这份信，夹带着图绘，寄去了某个地方。

……

一间铺着精致上乘的羊毛地毯的房间外，脚步声由远到近，最终在门口停住。

身穿得体燕尾服的管家轻轻敲响了房间的门：“尊敬的主人，有一封来自远方的庞姆研究机构寄来的信。”

得到允许后，头发斑白的管家推开镶着金属的橡木门，他将信小心地递给坐在桌前的主人。

若得以窥见信页，便能看到上面不仅洋洋洒洒写了大段的话，还附带画着几个图案。

鱼尾、鳞片……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还请备车，或许我需要立即动身，前往维尔塔克港。”

“是，主人。”

那道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吩咐：“将这封信，寄给霍特布尔先生。”

管家接过信，信封正面印着一枚暗铜色的火漆，图案尤为独特——是奥利铂斯家族的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