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前,镶嵌珠宝的利剑静静地等待最终的赢家。
生长在血肉中的荆棘白花,用鲜血浇灌成长,最终不断攀升,在最顶端绽放独一无二的花。
它布满血污。
它绞杀一切竞争者。
它将独占属于它的位置。
……
寂静的卧室内,老国王的声音吃力地说道:“将我的王位……传给……泽卡卢王子……”
行政官的手迟迟不动,低头垂眼,安静地站立在床边。
老国王喘息说道:“你……你……”
等待沉重的大门打开,他转动混浊的双目,看到来者,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低贱的奴隶,你怎么敢……”
半精灵一头雪白的发丝束在脑后,他橄榄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身上的血迹还未清理,行动间带着象征死亡的血腥气息。
他的步伐越走越快,铁甲长靴踩在寝宫红色的地毯上,并没有多少声音。
伊伦来到老国王床前,单膝跪地——
“尊敬的国王陛下,泽卡卢殿下叛国已被伏杀,碧维亚公主把持朝政已被诛杀……”
“请您安心,我将代表圣殿肃清朝政,永远忠于王国,为王座献上我的忠诚。”
病床上,年老的国王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最满意的继承者,竟然被最看不上的私生子杀害……
疯子。
那就是个疯子!
这个疯子接着说道:“继续写——阿斯特的王位,将传位于第四子,伊伦·阿斯特。”
行政官开始动笔。
伊伦·阿斯特抽出腰间的长剑,目光平静地盯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国王。
剑身闪着寒光,他从容地将剑一横,用剑刃划开自己的手掌。
鲜血将这把剑染红。
“我身上流着你的血脉,我向女巫求得魔咒。染上血亲鲜血的武器,足以破解你身上的诅咒。”
正是每一任国王身上都有王室的祝福,一定程度上庇护着他们的安危。
这种祝福会以诅咒的形式,反噬给杀害国王的人。
但明显疯子不会在乎。
锋利的剑高高举起,伊伦眼中冰冷,看着老国王——
“属于您的时代已经过去,接下来……是属于我的时代。”
挥剑斩下,鲜血大量喷涌。
怒目圆睁的头颅滚落在地,最终落于灰尘中。
(六)
历史已成定局。
无数的吟游诗人疯狂传唱道:
“阿斯特新王是一位血统不纯的半精灵。
他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砍下自己父亲的头颅,踩着无数人的鲜血,登上王位。
他已经疯了!
他注定是个暴君!”
……
王室再怎么算,也算不到,伊伦这个疯子会干出一日杀三亲的事。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最终从养蛊盏内厮杀出来——
这场权力斗争的最终赢家。
真正的弑亲者。
似乎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空旷的宫殿中。
伊伦·阿斯特独身坐在华贵的座椅上,他平静地看着门外即将明亮的天空。
宫殿内,一位内官颤颤巍巍地走出,无视流淌一地的鲜血,他来到半精灵身前,跪下伏地:“吾王。”
半精灵看着天际,缓缓开口:“天空即将迎来晨曦的光辉,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大清洗结束了。
弑亲者伊伦,一日之内杀死了三位血亲。
消息如野火蔓延,整个诺德王国的贵族阶层为之震颤。
遥远的莱德里克受了重伤。
它听闻远方的风传来的消息,中央城发生的血腥事件已经在各方势力中传开了。
伊伦成功了。
莱德里克低头看着自己腹部开裂的伤口:“那老东西有几分水平,这种诅咒可不好解除。”
它看着远方前来支援的骑士团,展开伤痕累累的翅膀,即将离开独自寻找一个沉睡之地。
它需要疗伤。
它也很清楚,这种伤势人类无法提供帮助。
诅咒在腐蚀它的血肉,战争的伤痕布满它的外表。
莱德里克也不知道自己前方的道路在何方。
若是它因诅咒陨落,它希望伊伦·阿斯特能解开契约,以免被它的死亡牵连。
同时,它心底也不愿意解开契约,一想到没良心的小混蛋和别的龙签下契约,就忍不住牙痒痒。
不,它会活下来,守着属于自己的财宝。
任何生灵都休想觊觎巨龙的财宝。
一只乌鸦抓起沾着血污的信,在高空松开了双爪。信缓缓飘下,慢悠悠地落到了乌木桌前,上面写道——
“伊伦·阿斯特,我心脏牵挂的人,我遇到了一些麻烦事,请你耐心等待我的苏醒,我将重新翱翔在天空之下。”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话后,他在信的结尾写道:
“以及,我收回临走前说的话。”
“我拒绝解除契约,你也休想解除契约。”
(七)
无数的后人描述这场登位仪式,他们说,这是一场极具争议的登位,也是注定载入史诗的典礼。
历史的步伐仍然在向前方推进。
这位年轻的新王登上了王位。
华贵的王冠戴在发间,伊伦·阿斯特慵懒地坐在王座上,他那一头雪白的发丝被微风卷起些许,如薄纱般轻盈的浅阳落在他洁白的肌肤上,显得圣洁非凡。
明显的尖耳展示着这位王与众不同的血统。
历经磨练的俊美容颜比精灵还要吸引众人的目光。
他在垂眸看向来者时,那道目光像是无比温柔的情人。
但没有人敢抬头直视新王的眼眸,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一位踏着鲜血与战争登上王位的君王。
正如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一句话,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也掩盖不了,这是一位凶残的暴君。
接连不断地有臣子走上前向他行礼,彰显他们的忠诚。
新晋的骑士首席兰恩跪地亲吻伊伦的手背:“吾王,至尊无上。”
登基典礼上,来了十二位仙女,她们逐一为新王献上祝福。
她们说——
“俊美的阿斯特王,我祝福您的容颜不朽,如永远不败的鲜花。”
“年轻的阿斯特王,我祝福您的生命如长河奔流,绵绵不绝。”
“尊贵的阿斯特王,我祝福您的王座永远耀眼,无人敢犯。”
……
最后一位仙女轻声道:“我最亲爱的阿斯特王,我祝愿您的生命如灿烂之花,永远盛开在最高的巅峰。”
听闻最后一句,原本波澜不惊的半精灵忽然抬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他像是注意到什么。
近侍有些疑惑,低声问道:“吾王,这道赐福是否有不恰当的地方?”
“并无。”
伊伦·阿斯特的声音有些低沉,他那橄榄色的眼瞳倒映着无边无际的天空:“只不过这句话,倒像是某条沉睡的巨龙说出来的话。”
在典礼的最后,阿斯特新王站在万众瞩目的王座前,一手持着象征权力的王仗,一手握着象征荣耀的宝剑。
无论是忠臣还是逆党,此时此刻都不得不低下他们的头颅,无人感直视王座。
伊伦看着辽阔的大陆,他眼眸深处积聚着野心。
我已然成为阿斯特王。
我将用独属于我的功绩,重新书写这个称号。
让后世的人们提到这个称呼,第一个想法只会想到我——伊伦·阿斯特。
(八)
阿斯特新王登位。
王室不语。
他们被新王用强势的手段镇压,不代表他们背地里没有异心。
这位血统不纯的新王上台,无异于将王室派坚持了上百年的血统论踩在脚下,恶狠狠地撕下了他们的脸面。
但是世界上永远不会缺少跃跃欲试的心。
国王可不止这几位子女,在远离中央城的领地还有其他的王子公主。
伊伦·阿斯特为了表示自己的仁慈和信任,特意将几个兄弟姐妹分封在不安定的领地旁,丝毫不担心这几个王室成员勾结其他势力。
噢,他正愁没机会一起动手。
这钓鱼般的谋划,竟然真的引来一位王室成员上钩。
中央行政官奥列罗行礼禀报:“吾王,尼尔斯王子与西里领主、贡拉娜大公等人结为反抗联军,意图发动暴乱。”
新王看着自己面前汇报局势的信纸,他像是随意开口:
“指示沿路的领主们都为这些英勇的反抗者让出一条路,让我好好看看这支队伍有多么壮阔,也让我筛选一下王室还有哪些聪明人。”
“我想,我需要为接下来的改革留下些聪明人。”
奥列罗回答道:“遵从您的指令。”
王子看着王宫上空盘旋的鸟群,想到一路顺利的战局,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笑容并没有维持过三天,他的头颅出现在审判台上。
瓮中捉鳖。
最高审判庭的成员罗列出长长的一串名单,没有谁能逃脱冰冷无情的审判之剑。
审判下的鲜血汩汩漫延,流淌多日,未曾干涸。
一通血洗后,王室安静了。
暗地里,无数颗躁动的心都彻底冷静了下来。
一时间,暴君伊伦的威名响彻了诺德王国的上层,贵族闻之丧胆。
杀鸡儆猴,效果显著。
“尊敬的王,这是来自曼坦大公的赠礼,是他管辖领地内最珍贵的野生魔莲。他特意嘱咐我向您转述,他始终谨记你的恩典,永远为您献上忠诚。”
弑亲者伊伦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给他们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
曼坦大公根本不敢亲自前往中央城献礼,他唯恐自己因左脚先踏入中央城而被处死。
有臣子提出要接回维斯王子——
王子听到风声,吓得连滚带爬,连夜返回自己遥远的封地。
他回去后,立马对外发毒誓,声称绝对没有对王位的念想。
新王召见艾维莎公主——
公主战战兢兢,一脸死期将近、心如死灰。
在前往王宫的路上,她抱着自己的侍女哭了一路。
所有人都对中央城的王位避之如蛇蝎,生怕自己被怀疑忠诚。
还活着的王室成员,迫不及待地远离名声在外的弑亲者伊伦。
他们还不想死。
面对不解,他们一脸绝望:“或许你们根本不能理解被新王支配的恐惧,那是一种与他拥有相近血脉的不安,那是一种永远笼罩在头顶上空的阴影。”
“请永远记住,这个魔鬼叫弑亲者。”
毕竟他们与新王真的有血缘关系。
而王宫内的阿斯特王根本不在乎自己在这些人心中的形象,他手上拿着一份精致的来信,上面汇报了一起奇闻。
记录官似乎只当是趣闻,禀报给了国王。
上面写道——
“在遥远的小国,天空忽然下起了黄金的雨,所有子民都疯了,他们欢庆横财,他们却接连离开了自己的城市。”
“有人听闻遍地黄金的消息,前去探索时,发现城内空无一人。”
“唯有一只恐怖的巨龙盘踞在最高处,冰冷的竖瞳俯视着贪婪的寻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