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行动静之大,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那少年帮着他们将段秋平扶进室内,一看他情况不好,又惊又急,扯着嗓子大喊:“师傅快出来!这里……这里要出人命啦!”喊得宋音之感觉整个人都凉了半截,宋渡看出了她的紧张,急忙呵斥那少年:“别瞎说。”
内室的老郎中打着帘子从内室出来,并不急着救命,而是先低头抬着眼打量眼前一行人,见三人皆是锦衣华服,便知来路不小,这才尽心尽力起来。
老郎中轻轻将段秋平的衣服拆解开,狰狞的血腥味立即四散蔓延。他嘴里啧啧声不住,挥手喊那小徒弟去烧一盆开水。
等水开的这段时间煞是难熬,宋音之额角的汗都要冒出来,那老郎中在一旁压着段秋平左按按右按按,眉头紧皱。
水烧开了,老郎中慢慢悠悠地将棉布用热水一烫,正要搭在段秋平的伤口上,只听门口“轰—”地一声,一群人穿着统一的服饰闯进来,齐整得像是来自于某一个组织。
屋内的人齐齐抬头,空气一下子凝滞,只有木门轻微晃动时的吱呀声响。老郎中吓得手一抖,棉布上滚烫的水滴落在段秋平的皮肤上,宋音之将他的手推远了些。
宋渡将几人护在身后,正准备张嘴说些什么,一行人先上来把他制住,急得宋渡口不择言。
屋内所有人一个也没放过,一行人不顾老郎中和少年连连后退,嘴里无措地“诶——诶——”叫着,将所有人统统解押送往县官处。
老郎中年纪大了,手被反绑起来就直不起腰。他只能低着头窥视着宋音之一行人,目光从一开始的恭敬变为了埋怨。
一行人被绑起来,后背插上一根直直的木棍,身子被迫弓得像熟透虾米似的行在大街上,行人纷纷侧目,几人羞愤难当,只恨不能以头抢地。
公堂之上,两边官员拿枪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地等着他们一行人走到那县官前站定,忽然拿枪重重地撞击地面,从喉管深处发出低沉的声音,嘴唇微动,铿锵不绝地声音环绕在众人耳边,绵绵不断。
宋音之第一次见如此场面,被惊得瞪大双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种奇怪的仪式本就是为了给人一个下马威,碰着胆气小的,不用审问就能将实话倒豆子似的全倒出来,能省不少事。
端坐在上堂的白脸男人体态圆润,皮肤和花季的小女儿一般娇嫩,一双眯缝眼中精光毕露,肥头大耳,极为富态。他猛地一拍案板,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堂下。
站在一旁的门子会意,粗着嗓子吼道:“还不跪下!”宋渡被押送过来本就愤懑已久,一听这话恨不得跳起来:“跪下?”宋渡冷笑着,似是要说什么,却被宋音之抵了抵后腰,他识趣地闭了嘴。
大概是土皇帝当得久了,那县官对着忤逆他的人表现得竟有些惊奇:“你们从哪里来?”
宋音之见状赶紧扒拉一下宋渡,怕他嘴不严实说出点什么来,又惹麻烦。
宋渡张张嘴还欲说些什么,被旁边的官员一脚踢在膝弯处死死按在地上,宋渡又惊又气,挣扎得面红耳赤终是败下阵来。
宋音之只能认命跪下,膝盖触地的瞬间,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她与段秋平初见哪日,只不过今天换了角色。悲愤之余,心中涌起又酸又涩的热流。
这白胖县官的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哪家公府的千金?”
短短几秒间,宋音之脑子里编出千百句谎话又迅速被她否决,句句都感觉不靠谱,但实话又不能说,这可让人头疼。
那县官见宋音之半晌不说话,眯着眼睛往后一靠,嘴边涌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显然并不关心她的回答:“我这里不是什么阎王殿,允你陈述冤情,绝不许人无辜入狱。”
宋渡一字一句地从喉管蹦出几个字:“敢问大人,给草民安了个什么罪?”
那对小眼珠一转,睥睨着他:“你们——当街乱撞,扰乱秩序引起恐慌,怎么还是我给你们扣的帽子了?”
宋渡跪得直挺挺,只盯着他白胖的脸蛋:“大人,断案得讲究证据。我扰了哪位民,撞了哪个人,引起了谁的恐慌?敢问大人可说的出来?”
那县官冷笑着,只挥一挥手,几人就被捂着嘴强行拖下去,段秋平也被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抬起跟在人群后面。
老郎中急忙爬到前面,张嘴预备着喊冤,被那当差的眼疾手快地敲晕往另一处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