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渡整个人都要化掉了,他轻柔地拨弄着姜玉的头发,一团从未烧起的火在慢慢苏醒,它啃食着宋渡所有的犹豫和桀骜,让宋渡变得坚定又柔软,慢慢成了“君子温如玉”的样子。
姜玉从宋渡温柔的怀抱里找到了一处缝隙,从那里看出去。其实世界也是一出戏吧,天空是很美的幕布,从朱红渐变到黑灰。一只孤独的大鸟掠过去了,不留一丝痕迹。
她就是这样慢慢走入这场戏中的,她的世界有了颜色。等一切落幕了,她就飞走了。她存在的痕迹将会是一场悲剧,她宁愿来去无踪。
皇城外,古城里,老宅子门前的镇宅石狮龇牙咧嘴地吓唬着路人。
老国公如期收到了来自女儿的来信。信中道她一切安好,虽然每次都是寥寥几字,却足以慰籍作为父亲的一颗心。
自女儿离家,已有一月了。这一月以来,他一直在惊惧中度过,为了女儿的安危,他不得不受那背后之人的要挟,成为他们玩弄皇权的一颗棋子。
老国公将信件小心地收起来,深吸一口气,要变天了……
早春时节,皇城内处处是新绿。枝叶轻轻摇摆,却察觉不到半点微风。
段秋平将厚厚一沓信件收起来——字迹娟秀,看起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他正准备将这些锁到抽屉里,猛然发觉某一信件的一角沾有早已干涸的血迹。
段秋平的嘴唇紧紧抿起来,他将那信件抽出,毫不犹豫地置于火烛之上烧掉。草木灰的气息渐渐蔓延,直到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烟味。
段秋平微微皱眉,满脸愁云密布,信件已经不多了,万一东窗事发,他拿什么安抚好老国公呢。
段秋平轻轻咳嗽两声,起身拉开窗帘,昏暗的房间顿时见了光。他将窗户打开,凉风吹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下一秒宋渡就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将段秋平吓一个机灵,下意识要去挡桌子上的黑灰,反应过来后又缩回手强作镇定:“怎么了,这么生气?”
宋渡顺着他扑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转头怒气冲冲地喊道:“皇兄怎能如此!”
段秋平还没开始问,宋渡就滔滔不绝地说开了。说到口舌生烟,要去桌子上找水喝,手掌却不小心碰到了黑灰。
宋渡满脸嫌弃,把脏了的一只巴掌仰着,半天不动:“你烧了什么。”段秋平面色不变,转身就给他找来帕子:“一些伤时避世的消极言论,烧了干净。”
宋渡擦着手,深信不疑:“你啊,我看得出来,你内心有东西。”说着讲帕子往桌上一扔,笑道,“但不是什么好东西。”
段秋平笑笑。
宋渡被寒风惊得缩了缩脖子:“你这怎么这么冷……喂!你说,皇兄是不是很过分。”
段秋平咧嘴:“你跟那姑娘原本可以幸福。”宋渡听见这话跟打了鸡血一样,心中对宋荣的愤愤之情更加浓烈:“连你都能这么说,皇兄他……他说点好话能掉块肉啊!”
段秋平给他倒了一壶茶,坐下递给他:“看吧,有时候,权力不握在自己手里,就是会有这么多闲言。”
宋渡似有所感,狐疑地看向段秋平。段秋平却偏过了头,抬手喝茶,将眉眼都遮挡住,看不真切。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若手握大权,恐怕就算是你皇兄,也未必敢说什么。”段秋平似笑非笑地摇摇头,“那女子听你描述是个好人,对不对?”
宋渡连忙点头:“那当然了!”
“既如此,便不要辜负了她。”
宋渡就是再傻,也能觉出不对劲来:“我怎么觉得你在怂恿我干坏事呢?”
段秋平连连摆手,笑道:“我可没有啊,是将你当兄弟才真心给你出主意,你怎么反倒踩我一脚?”
宋渡却不回他任何笑意,沉默了下来。
段秋平双手抱臂,佯装慍怒:“呵,不论我说什么,决定权都在殿下手上不是吗?殿下要作何选择,与我何干?而今倒叫我平白被迫了一盆冷水。既是这样,下次我也不会掏心掏肺地支持你;再遇上事就一个人搂着姑娘哭去吧!”
这反应三两下将宋渡的疑问打消,宋渡立马哈哈笑着转移话题。
段秋平冷笑:“今日臣所言,殿下大可弃之如敝履。免得日后生出祸来,牵连旁人。”
段秋平将宋渡拿捏得死死的,以退为进,实则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祸患的种子,让他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