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真心大啊……”陈逸尾音拖得很长,眉毛上挑,上眼睑下垂,脸往上扬起一个适合的角度,嘴角的笑容嘲讽意味十足,显然还有后文:“还是…”
恰在此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亭外响起:“诸位公子,先生唤人了。”
被打断的陈逸没有丝毫不悦,反而迅速收起那副嘲讽的嘴脸,头低了好几个度,转向亭外之人时,已然是谦和君子模样。
杜闲诧异:“怎劳您老来唤?”
几人都站起来,以晚辈姿态迎接来人,圭期也随之起身,好奇的看向来人。
来人着暗青色棉布长衫,看着有些年岁了,满脸的褶子花白的胡须,身形看着倒还挺拔健硕,下盘极稳。方才他说话之前圭期只听到几声脚步,那是靠近之后来人故意发出的。这是个高手。
至少,圭期自认打不过对方。这样的人穿着朴素如同下人随从,杜闲几人却对他恭敬有加,大概率是弘文馆馆主沈弘文身边的人。
“几位还是早去为好,莫让先生久等。”来人没有回答杜闲毫无意义的问题,只提醒了一句。
几人齐声应答:“是。”
杜闲还待回头对圭期说点什么,又听来人道:“这位小友我来招待,杜公子不必担忧。”
此话一出,杜闲几人面色各异,能让这位用上招待两字的,看来他们新交的友人身份不那么简单啊。
“如此,有劳先生了。”杜闲从善如流,与圭期告别一声就走。另外几人也一一与圭期作揖告别,离开了湖心亭。
待到湖心岛只剩他们二人,圭期站定,遥遥一礼:“先生有礼了。”不知对方身份,那就跟着杜闲几人喊先生总不会错到哪去。
却不料,对方的反应出乎圭期预料,老者走了几步,来到亭外,还了圭期一礼:“不敢当贵客先生之称,老爷让下仆前来迎接贵客,还请移步寒舍,稍待,老爷送走客人与贵客单独详谈。”
圭期疑惑:“您家老爷认识我?”
老者微微低头,恭敬的态度,低垂的眉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我家老爷曾交代过,若有来自湘城名为沈璋,字从文的人来,那就一定是他的贵客。”
圭期恍然,难怪老老头说只要他顶着这个身份来弘文馆,必定能得到相应的帮助。感情这是双方约定的暗号啊!
“那就有劳先生带路。”虽则对方说不敢当,他不能直接喊人老头吧,那多没礼貌,老老头说了出门在外,礼多人不怪。
老者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带路往前走。
跟在老者身后,走过石桥,顺着这条路一路往前行,没有转弯,直接穿过了学舍。
学舍之后,曲径通幽。
竹林深处白墙青瓦,房屋三五间成行,花草十数种围绕。
大开的窗户能看到内里数人或坐或站,言笑晏晏。其中就有杜闲几人,且圭期敏锐的察觉到屋内尚有数人,气息绵长隐于暗处。
老者带着圭期没有从那边过,直接从小路左边穿过,从这边房门进入,故而屋内外双方都发现了对方,也只是略略点头算作招呼。
这是一间书房。
主人很爱书,整个墙面都被设置成书架,高高的爬梯架在书架之上,上设滑轨,推之即动。
除却满屋子书架和书,就屋子中间有一张大大的书桌,梨花木的桌子,靠背椅两张相对摆放,桌上笔墨纸砚齐全,玉质狐形镇纸很是雅趣。
“贵客稍待。”老者躬身退出门外,留圭期一人,正在他以为就要这么干等着的时候,老者端着个碳炉进来。
然后圭期就看着他进进出出把一整套茶具连带一整个茶桌都搬了进来,索性屋子中间空的很,摆得下。
最后放下两张藤制躺椅之后,老者再度躬身:“贵客是否需要下仆为您煮茶?”
“不劳先生,我自便就是。”圭期环顾四周,也不知要等多久,想了想问道:“敢问我能借笔墨一用否?”
老者伸手作请状,指向了屋内唯一的书桌:“请便。”
圭期点头称谢,走过去,看了看,倒入清水,拿起墨条轻轻研磨。
等着也是等着,不若把答应了杜闲的诗词默出来,今天很是顺利,估摸着这张脸不需要继续出现了。
老老头说过,做人要讲诚信,答应的事尽量办到。
当然还有下一句,若是不方便,那就算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