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夫人年迈虚弱,头发花白,一股死气弥漫在她的面上,显然是大限将至,她坐在床上正在玩撕叶子的游戏。
就是把一片叶子撕成极小的碎片,直至每一小片都无法撕到更小,才结束。这种游戏更像是小孩子们会玩的,老年人手脚眼睛都不灵活,难度极高。
“夫人,我是一位魔剑士,叫做伊茜多,”伊茜多率先做了自我介绍,“路过此地,特来拜访贵府。”
赫伯特老夫人咳嗽了两声,“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说话非常的不客气。
“每一个老人都是一本厚重的书,有太多值得看的了,”伊茜多从善如流答道,“能跟您聊一聊,也是我们年轻人的运道。”
确实很会说话,库博在心中评价道。
赫伯特老夫人这才有了些好颜色,咳嗽了两声,才正眼看向伊茜多和她身后的幼娜,面色微变,捂住口鼻,“怎么会有兽人?”
“这是我的同伴,”伊茜多立马挡在幼娜身前,“我们都是冒险者,她是半兽人。”
赫伯特夫人紧皱眉头,咳嗽接连不断,边咳边喘,“出去……走远点……”
幼娜面露尴尬,但还是很善解人意地说道,“那我出去等候,伊茜多你和夫人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扰了。”
“夫人为何如此厌恶兽人?”伊茜多有点担心幼娜,得了她“没关系”的眼神,这才看向赫伯特夫人。
赫伯特夫人咳嗽了好一阵,才喘过气来,又喝了一碗库博先生早就备好的药,这才缓过神来,“兽人一靠近,我就被他们的气味弄得恶心喘不过气。”发自内心地感慨道,“还是人族最好。”
“气味?”伊茜多反问道,“所有的兽人都有这样的气味吗?”
“不止兽人,兽类都有。”赫伯特夫人答道,“我最是厌恶这些东西靠近的。”
“难怪您从不允许我养宠物。”库博先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讨厌气味。
伊茜多觉得赫伯特夫人应该不是歧视,更像是身体上的生理症状。
“等我死了,你就可以自由养了。”赫伯特夫人非常坦然地说起“死亡”这个话题。
库博先生神情哀伤,“母亲,您厌恶的事情,我自然同样厌恶。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圈养宠物的,请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我的儿子真孝顺,”赫伯特夫人十分欣慰地看向他,“十八岁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妈妈给你准备。”
库博先生苦笑两声,“母亲,我已经三十岁了。”
赫伯特夫人茫然了一会儿,又看向伊茜多,“这个漂亮的女士,是你的妻子吗?”
“夫人,我是冒险者剑客。”伊茜多连忙否认,看来这就是库博先生所说的“记忆时好时坏了”。
赫伯特夫人突然暴怒,“冒险者!我生平最恨你们这些冒险者,不安于室,到处乱跑。”
伊茜多倒吸一口冷气,突然踩到雷点。而且这“冒险者”比“兽人”更让赫伯特夫人厌恶的感觉。
“母亲,”库博先生立马挡在她和伊茜多的中间,“我担心你无聊,这才请冒险者来给您讲故事解闷,是我的错。”
赫伯特夫人枯槁的手指摩挲着褪色的蕾丝袖口,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伊茜多年轻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叹息:“孩子,你可知那些冒险者的甜言蜜语,就像裹着蜜糖的砒霜?他们最擅搅动人心,把安稳日子搅成碎渣。”
伊茜多微微前倾,紫罗兰色的裙摆扫过雕花扶手:“夫人,若能知晓其中原委,或许我能看清这行当的真面目。” 她暗自揣测,老人眼底翻涌的恨意绝非无根之萍,那些被岁月掩埋的伤痕,此刻正顺着皱纹缓缓渗出。
赫伯特夫人干枯的嘴唇颤抖着,往事如决堤洪水倾泻而出。先是葛朗台家的悲剧,丈夫为了虚无缥缈的魔晶远走;接着是某个收留冒险者的家庭,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当提到那个 “她” 时,老人喉间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她本是乖巧听话,孝顺母亲的好女儿,她是我的珍珠蔷薇,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肉,她却背弃我离去,只是因为认识了一个冒险者。”
众人安静倾听老妇人的言语。
“那个不怀好意的冒险者告诉她外面的风光,挑拨她养猫逗弄。我生平最厌恶这些兽类,她却打着先斩后奏的名头,认为我会看在幼兽可怜份上,原谅她的举动……”
伊茜多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身体缘故,也许还真的能磨到那一天和平共处,可是老夫人的体质无法靠近这些生物,又岂会原谅?
“那分明是孽畜啊,那会害了她的啊!我们多次争执,她就是不肯听我的劝送走那只孽畜,她执迷不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