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被海水挤压，撞击的疼痛让他的眼角生理性地分泌出泪水，在被海水彻底吞噬之前，黎璨求生欲极强地用双臂扑腾，小腿却在此刻发生痉挛，以之种扭曲的方式让他在剧痛中挣扎。

雨水从天而坠，像一颗颗子弹头砸在海面上，黎璨的视角来看却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好累，好沉重。

四肢像是不属于自己的，黎璨失去了对它们的掌控权。眼皮疲倦不堪，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遮住眼帘。

海浪、暴雨各种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一般。黎璨逐渐陷入黑暗。

甲板上，季青煜将黑衣人打得失去战斗能力，将鼻青脸肿的对方绑住后，正准备跳下海救援，被江慎独一把抓住肩膀。

江慎独眉头紧锁：“你会游泳吗，你就跳，别添乱了，让我来。”

江慎独将上衣迅速脱光，雨水无情地砸在身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接着他头也不回地跳入海中，像一位义无反顾的勇士。

季青煜在岸上眼睛发红，宛若隐忍不发的孤狼，发狠地砸向一旁的铁丝网，关节处都红肿起来。

谭荆白冷静地稳住心态爆炸的季青煜，“我们先把救生艇放下去，做好后勤工作。江慎独会把小黎带回来的。”

“天气骤冷，为了防止失温，要准备好干浴巾，雨衣。”谭荆白面色凝重地看向江慎独潜入的方向，迅速地安排一些事情，手指也紧张到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谭荆白攥着氧气瓶的手在寒风中冻得发紫，他穿着雨衣坐在救生艇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海面，不敢错过任何画面。

他不敢想象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明明上一秒，黎璨还在乖乖睡觉，下一秒却似乎藏起来了，藏在了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谭荆白希望黎璨会突然出现在眼前，用他那带着吴侬软语的腔调，甜甜地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谭大哥，你找到我了吗？

心脏剧烈地跳动，跳入海里的江慎独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黎璨，将他带回安全的地方。

深入继续深入，氧气变得稀薄，视线变得浑浊，江慎独感觉整个胸腔都在崩溃边缘，眼睛发胀发红，身子冰冷到僵硬，但仍然没有看到黎璨的身影。

到底去哪里了！

谁把黎璨带走了，为什么跟他开这个玩笑！

江慎独实在撑不住了，顶着窒息的边缘上潜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他缓了几秒，拿过谭荆白塞过来的氧气瓶又马不停蹄地换了一个方向继续下潜寻找。

在大海里寻找一个溺水的人难如登天，更何况黎璨落水前受到了重击。

在海里江慎独无法呼喊黎璨的名字，只是将黎璨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不放过任何礁石缝隙、珊瑚暗流。

然而事与愿违，黎璨似乎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江慎独找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

数次下潜，更改方向，增加距离，江慎独的体力此刻消失殆尽。

再次浮出水面，江慎独一张脸苍白到透明，眼眸发红充血，看上去与往日游刃有余的模样相差千里，像只死鱼，目光呆滞。

对上谭荆白期待的目光，江慎独无力地摇了摇头，趴在救生艇上苟延残喘。

谭荆白将浴巾披在了江慎独的背上，开始接任救援工作。

雨点正噼里啪啦砸在救生艇的橙色篷布上，声音响到让人发疯。

天气灰沉沉的，一望无际的海面像是个张开深渊巨口的怪物，让人生惧。

江慎独颓废地坐在救生艇上，他无法想象黎璨消失的噩耗。

像是被抽去了背上的脊髓，他像个软脚虾一样趴着边缘，手搭在海面，耳朵贴在海面上，全是脑袋浸水的声音。

突然，几声清晰尖锐的鸣叫划破了海面。

江慎独恍恍惚惚间听到声音逼近，他猛地转身，手电筒扫过的地方，隐约一道银灰色背鳍划开水面。

他心脏漏跳一拍，待看清那流畅的流线型身躯，才发现是只成年海豚。海豚发出急促的鸣叫，尾鳍重重拍打水面，一丝荒谬的预感在心头闪过。

江慎独放声大喊：“谭荆白，快跟着那个海豚！”

谭荆白此刻呼吸在面罩里变得粗重，胸口像是压着块铅，头发像海草一样吸引了游鱼的注意，谭荆白一改往日绅士风度，不耐烦地拨开鱼群，耳鸣目眩，似乎海面传来了江慎独的大吼大叫。

难道是发现了黎璨的踪迹？

谭荆白立即反应过来，浮上海面，朝江慎独喊道：“找到小黎了吗?”

江慎独重复了一遍，斯文狂狷的丹凤眼此刻目眦欲裂：“看到那个海豚了吗，跟上它！”

谭荆白顺着江慎独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只海豚不断地发出急促的鸣叫，似乎想要引路。

谭荆白挥动冰冷的手臂，肾上腺素飙升，飞快地跟在海豚后面，十米，二十米，一百米，五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