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头鸦部落。
临近正午,数只虫奔向后山的巢穴,翅翼狠挥超越前虫。
“快快快!”
“雄虫阁下免费精神梳理,快点过去!”
“让开——!!!”
......
劳累过后,好梦一场的迟湛和昨天一样来到后山巢穴,一路上没遇到什么虫,还纳闷了一瞬,不想他一踏进去顿时被一屋子的虫乌压压的眼神惊到。
每个巢穴里靠近顶端的部位设了不少横七竖八的长梁,这个巨大的巢穴自然也有,但长梁上蹲满了虫他能理解,天花板上还有虫倒立攀岩着,甚至塞满了虫,完全战胜了重力作用,实在让他震惊,更别说一地的虫都拥挤着,十分艰辛地给他让了一条过道。
“......”
他们真不会呼吸困难吗?
“雄虫阁下日安!”
“阁下日安!”
“日安!”
“雄虫阁下日安!”
“......”
异口同声的日安日安日安,震地迟湛耳膜不适。
他食指竖立嘴边示意他们安静,他们看得懂吧?好在这里的雌虫们都看得懂,细细簌簌的很快安静了下来,他直接指了前面的一群虫,“前面的出去,后面的留下,梁上的也出去。”万一掉下一个虫把他砸死咋办。
“阁下......”众雌虫吵杂一片,却没有虫出去,都盼着让阁下改变想法。
“怎么回事?”诺利斯起晚了,脸上还挂着疲惫,情绪却一如往常平静,雪白的翅翼垂在身后,几乎快到小腿,他扫了一圈,目光触及乌泱泱的一片虫,顿时沉下了脸,“你们都很闲吗?!”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一脸的凶残让迟湛羡慕,他也想有这样的气场。
雌虫们消了声,夹杂着一个声音弱弱的提高,“我们想请雄虫阁下精神梳理一次。”
“一次?一屋子的虫,你们想累死他吗?”诺利斯一针见血,丝毫不给他们面子,果断地提高音量,“精神紊乱重度和中度的留下,其余的滚出去!!!”
众雌虫不敢反驳,纷纷就近爬了出去,在梁上的各自排队,悬挂在天花板的倒挂着爬出,离出口近的一个接一个,二十多只面色不太好的雌虫留了下来,担忧地在原地踌躇,诺利斯挥了挥手让他们找位置坐,恭敬地对着迟湛道:“阁下,可以开始了。”
迟湛默默点头,应了声好。
两天后,艰难地把上百只雌虫精神梳理了一遍的迟湛再也撑不住,直摇着头不肯再试一次,诺利斯庆幸中度以上的虫已经没了精神崩溃的困扰,便没再请求他,转而处理族内事物,为接下来的物资囤积作铺垫。
部落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息,虫们鼓舞着建造更完美的巢穴。
可下午琼等虫的回归让他们心里一沉,黑云缭绕着整个部落。
洛克没了,阿尔扎塔被俘,琼重伤,索耶精神崩溃,奥林半昏迷。
迟湛得知消息后,顾不上休息,扇起翅翼想去找诺利斯,路过部落广场时却降落了下来。
部落里的虫都出现在广场上,上千只无声地围在中心处,他们庄严肃穆,眼神带着悲意,共同注视着中间的平台,发现雄虫的身影,皆主动的让出一条过道。
待看清平台上的虫时,迟湛愣住了。
这是他和平了不久后又一次见证死亡的一天,他都快忘了那天被投射出星船的硝烟给他的后怕。
近乎十米的木台上,有一只他前几天在奥林那碰到的虫,他忘记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的面容一直是笑着的,喜欢逗索耶玩闹,整个虫点燃着轻松的色彩,好像什么也难不倒他一般。
他还记得这只虫,可他现在却紧闭着眼眸躺在那,一动不动,睡着了一样,他的身旁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诺利斯之前说部落里死去了很多虫,他们的骨灰是集中在一起烧制的,分辨不出来,等有空闲的时候在进行道别仪式,将他们送回母树的怀抱。
现在,又多了一个。
他没有看到索耶、奥林他们,也没看到诺利斯,前方驻足三个身着绿袍,面目沧桑的长老虫,擎着权杖俯身摆好木台上的白花和陶罐,清唱着平和神秘的歌谣,好似在进行一场不再见的道别。
他偷偷的放出了精神丝,从地底下探进木台上的雌虫后脑中,闭上眼眸,却感受不到一点生命的互动,他的精神海……空了。
精神力填不进去......
迟湛一边想着,变态发育的虫人而已,数量那么多,没了就没了,他又不认识,没什么大不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他有情绪,会快乐会生气,会跑会跳,是很多虫的好友,是索耶从小长大的玩伴,是这个部落的一份子,没有谁能抹杀他存在的价值。
可生命的逝去是沉重的,我们无法阻拦死神的降临,无法承受身边亲人的失去,更不能因此丢失努力活着的勇气,人要向前看。
向前看……
迟湛以前害怕极了会经历失去后的痛苦,便很少敞开心扉去接受隔着皮肉的心胸,没有朋友,远离家人,他龟缩在四十平的乡镇小房子,在孤独里游荡又沉浸在内,来到了这里之后,他没法再像之前那样找个小黑屋把自己关起来,每一天都会碰到不同的虫,也有不同的乐趣,他拒绝不了欢聚的热闹,在孤独与合群中反复跳跃。可他现在又有点难过,他不知道这只虫的名字,他只记得这只虫笑起来很好看,像太阳,很年轻,很率真。
“他叫什么名字?”他小声地问一旁的虫,他想记住这只虫,希望他不要被遗忘在无数只虫海中。
一旁的虫愣了一下,没想到过会有雄虫问这个,“他叫洛克,喜欢裸着上身到处飞。”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可他真的是这样的洛克啊,洛克一直很好,每次挑战他都很畅快。
嗯?
迟湛默默点头,喜欢飞的虫都是好虫,和他一样,爱护翅膀,是个好虫,至于后面的那句话,他下意识不去听,这个爱好可还行,他也想尝试在屋内这样飞。
虫族的送别仪式过程很快,迟湛一直站在那,望着他们扛着木台走远,留下空旷旷的广场。
不是特别烈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慢慢温暖了他发冷的心。
他重新转过身,飞越过一个个巢穴,来到了熟悉的后山,刚收回翅翼,诺利斯就走了出来,他雪白的发丝有点凌乱,眼眶发红,湿润的厉害,周身的清冷染上了焦躁。
“你来了,我刚想去找你。”
“我从广场上过来。”
“你看到了,”诺利斯沉沉吸了口气,撇过头保持平静,敛去眼底的悲情,“他们三个一直没醒,我想请你帮索耶做一次精神梳理。”
迟湛顿了顿,咽下口中的话,这虫不需要他的安慰,是需要保持冷静的领导虫,他脑子没货,大脑空空不会安慰,他想也不想的同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