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羂索早早知道它的存在已经暴露在两个五条悟面前的情况下,它依然采取了行动的底气,无非就是倚仗它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了解。但是它不曾预料到的事是,平行世界的五条悟当然也是五条悟,但和正义的伙伴站在一个阵线的却不一定也是光明磊落的六眼神子。
于是这位千年术师的滑铁卢似乎也顺理成章了——
来着另一个世界的五条家主死死地掐住那可怜老人的脑袋,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变化,傲慢与惊恐滑稽地交织在一起,像蒙克的抽象画;那双无与伦比的六眼死死地盯着这罪人,没有罪恶能在晴空般无霾的神明之眼下遁形,可那白发神子的气势却可怖地仿佛一尊修罗。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却又被那气息所摄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但五条悟已经无心去在乎他们的感受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尽快地看一看这个两个世界都狠狠坑了“五条悟”一把的该死的术师都干了些什么!
大街小巷都挂着有关缝合线的通缉令,现在拥有咒力能看破咒术师的简单障眼法的人也远比以前多了,羂索自然是不敢再光明正大地顶着那玩意儿四处乱跑的。
这位潜伏千年的大术师难得没给自己的躯壳扎上时髦的留发丸子头,也没穿那身精致的袈裟僧袍。借用这个身体过去认识的灰色人脉,它很快搞到了一个好用的贵族兼财阀身份,让它轻松地见到了这位宫内厅的可怜官员,再给他设下一个在六眼视野下无所遁形的术式,对其稍加言语诱惑……
羂索激怒这位女性五条悟的目的就能轻松达成了。
存活千年,它拥有的预案可不只是一个两个而已。如果更进一步,它曾经留在五条家、专门为每一代六眼准备的那些可以窥探记忆的禁书真的派上了用场的话,那在政府官员面前的伤人的这位五条家主又会变成什么形象呢?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不一定总会按照这位阴谋家的预想去发展、甚至不止一次让它落空期望了。
五条悟站直身体,漂亮的腰线被西装勾勒着吸人眼球,在场却无一人有胆量去欣赏。
她从那可怜老人的记忆里抽身,站在那目眦欲裂的尸体面前,却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还笑得十分地开心。
这可爱缝合线先生或许知道五条悟是怎样一个天生的好人、五条家的培养是如何的正道、夏油杰是怎样执着于正义让五条悟深受其影响……却想不到正义的终极本就是冷漠的抉择。
而肆无忌惮的、异世界的五条家主,有权决定在现在这个资源有限的世界,谁会活着、谁会死去。
哈哈哈……
“哈哈哈哈!终于让我抓到你这阴沟老鼠的尾巴了!”
这被愤怒填满了胸膛的狂徒既悲又怒地大笑着。悲在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这世界真正的夏油杰的相貌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怒是对羂索那令人作呕又不加掩饰的算计。羂索不明白她能有多狂妄,也就会自鸣得意地觉得它的道德挟制会让五条悟投鼠忌器。
但现在的五条悟还会在乎这种事情吗?
这自认被爱人、唯一的知己无情否定的女人已经抛弃了无用的仁慈。现在,看着那具相貌如此熟悉的身体嘴里吐出毒液的她,只想杀这躲在幕后已久的家伙为快。
女人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留下一室恐怖而不安的寂静。
而就在她身影最后消失在监控中的那一刻,东京都一处民房的沙发上,一个死人却突然醒来了。
夏油杰睁开了眼睛。
冬日的黄昏,夕阳颜色很浅,轻轻地穿过玻璃,投在额头带着奇怪伤痕的长发僧侣的脸上,映出他脸上的迷茫。
夏油杰从沙发上慢慢坐起来。他觉得有点头晕,思维迟缓到有些奇怪。他轻轻左右摇了摇脑袋,却又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但这还不是最异常的……
最奇怪的事情在于,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
这位盘星的教主站起身来——很好,没找到鞋子,他要暂时光着脚;不过身体上好像没有其他的不适,是个好消息——然后环顾四周。
没在身边看到任何能用的电子产品,但是墙上的日历上写着12月23日。如果不是他两眼1.5的好视力看到了页脚的小字“2018年”,他可能已经大惊失色地以为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时光倒流的轻小说情节了,以前高专时期的他和五条悟对这种故事都还蛮青睐的。
房间里很安静,一切都正常到奇怪。除了这种刻意营造的正常让夏油教主瞬间想到了许多他了解的灰色地带知识、明白了这是一个安全屋之外,这里就既没有其他的危险、也没有额外的监控了。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然后他尝试着活动身体,身体状况好的完全不像个死了一年多的人,更不像什么昏迷了一年的植物人,甚至比去年这时候天天熬夜的夏油杰他本人感觉还神清气爽。
夏油先生心里不由得有点汗颜,又觉得毛骨悚然。他又试着用了用术式——一切正常。至少在他的知识范围内是这样,百鬼夜行用掉的确实都不在了,但也多了很多没见过的家伙。简直就像在他灵魂不在线的日子里,有人一直在替他上线这个名为人生的游戏,坚持做着日常一样。
天一点点黑下来,饥饿感如约而至——夏油杰越发感觉自己活得有点太真实了。他试着走到厨房,在客厅门口找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拖鞋,穿上后去打开了冰箱:
嗯,空无一物。
也是,尸体应该是不会有人准备食物的。